顾承砚瞳孔微缩,垂眸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声音却依旧温和:“许是雾大,迷了眼。”
招待所的会客厅飘着陈茶味。
顾承砚坐在硬木椅上,指节抵着下巴,目光扫过墙上歪斜的“天下为公”横幅。
门“吱呀”一声开了,穿黄呢军装的军官抱着一摞文件进来,军靴踩得地板咚咚响:“顾先生久等了,委座的会还得半个时辰——”他忽然顿住,盯着顾承砚胸前的银表链,“这表链纹路...是苏州潘家的錾花手艺?”
顾承砚摸了摸表链:“去年在武汉收的旧物。说来也巧,正是靠着潘家银匠铺的地窖,才藏下了汉阳铁厂那批机床。”他故意把“汉阳铁厂”四个字咬得极重,看见军官的手指在文件上蜷了蜷。
“武汉转移?”军官放下文件,茶盏在桌上磕出脆响,“我是军统渝站的陈立,上个月刚接过武汉撤退的物资清单。顾先生那批机床,现在该在宜昌码头?”
顾承砚心里一松——鱼儿咬钩了。
他往前倾了倾身子:“陈站长消息灵通。只是宜昌码头日军侦察机天天盘旋,我正愁怎么把机床运过三峡。”他从袖中抽出张地图,摊开在两人中间,“若有军统的护航...我能保证三个月内,三百台纺织机、一百二十台车床全进大后方。”
陈立的目光扫过地图上用红笔圈出的航道,喉结动了动。
他突然起身关紧房门,压低声音:“顾先生可知,委员长为何急召你?”不等回答,他指了指窗外财政部大楼,“沪上日商渗透太狠,金融、纺织、航运...连我们的布票都快被他们卡脖子了。委座要的不是钱,是能撑住民生的‘活棋’。”
顾承砚的指腹蹭过地图边缘:“所以陈站长才会坐在这里?”
陈立笑了,从领口拽出枚青天白日徽章:“我替顾先生递句话给侍从室——明晚若得见委座,不妨提提‘以商养兵’。”他看了眼怀表,抓起文件往外走,走到门口又回头,“对了,顾太太刚才在副官办公室门口转了两圈?那柜子里的东西...有些是我们的,有些不是。”
月光爬上窗棂时,顾承砚正用铜镇纸压平《抗战经济持久战构想》的草稿。
苏若雪跪坐在床沿,将白天的见闻逐条写在毛边纸上:“档案本日期是九月初三,我们截获敌伪信件是九月初六——”她笔尖顿住,“有人比我们早三天拿到情报,却压着没动。”
“财政部、军统、地方派系...”顾承砚捏了捏发酸的眉心,“陈立刚才的话里有话——他们要的是既能做事,又不会抢功的人。”他突然握住苏若雪的手,指腹摩挲她腕间被铜锁硌出的红痕,“明早把这份方案递上去,重点写‘以商养兵’的税赋分成,再提纺织厂兼做军被、纱厂改产绷带。”
苏若雪低头看他写的条目:“‘工业合作社’吸纳流民?‘商队护航’换军粮配额?”她抬眼时,眼底有星子在闪,“这样一来,地方能增收,军队有补给,百姓有活计...谁都舍不得断这条线。”
“对。”顾承砚将最后一页纸按进镇纸下,“要让他们明白——顾承砚不是来要官的,是来当‘算盘珠子’的。拨一下,动一片。”
次日清晨的雾比昨日更浓。
顾承砚抱着方案站在财政部门口时,陈立的副官正往他怀里塞个油纸包:“陈站长说,这是他老家的酱鸭,顾先生尝尝。”油纸窸窣作响,里面躺着张纸条:“晚八点,南山云隐别墅。”
苏若雪替他理了理领口:“云隐别墅?我听王掌柜说过,是前清官员的别苑,藏在竹林里,连地图都标不全。”她指尖掠过他胸前的表链,声音轻得像雾,“小心那柜子里的本子。”
下午三点,侍从室的电话打进招待所。
接线生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顾先生,委座将在明晚接见,请务必准时。”
顾承砚放下听筒时,窗外的雾突然散了些。
他看见远处南山的轮廓浮出来,竹林在风里翻涌,像片绿色的海。
云隐别墅的飞檐藏在林梢后,只露出一角青瓦,倒像谁故意留的线索——等着他去掀开那层遮遮掩掩的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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