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砚认出来了,这人他上个月在商会茶会上见过,是从南京来的,左耳垂那儿有颗朱砂痣。
“叮——”
车头那儿传来汽笛长长的鸣声。
顾承砚扶着椅背站起身来,这时候,窗外的景物一下子暗下去不少。
前面就是青龙山隧道了,火车马上就要开进去了。
他伸手摸到自己腰间的檀木匣子,这里面装着江浙十七家绸庄联名写的信,还有他连夜弄好的“战时工业转移方案”。
“若雪,往卧铺里边靠靠。”他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窗外,隧道口的阴影都已经蔓延过来了。
就在火车马上要冲进黑暗里的那一瞬间,他“哗”的一下把窗户推开了。
冷风呼呼地灌进来,还带着煤渣,吹得他眼眶直发酸。
顾承砚探着身子往后面看,在那越来越远的晨曦里,有两点幽幽的光正沿着铁轨追过来,看着就跟狼眼睛似的。
火车驶进青龙山隧道的那一刻,顾承砚的瞳孔在黑暗里一下子缩得跟针尖似的。
他刚才扒着车窗瞧见的那点幽光,这时候在隧道内壁的反光下显出轮廓来了。
在尾节车厢和主体车厢连接的地方,有两个黑色的铁匣子随着火车的颠簸轻轻晃悠着,匣子身上嵌着的绿色小灯,每三秒就亮一下灭一下的,这模样特别像日商特务机关常用的那种“龟甲”定时炸弹。
“若雪!”
他反手把窗户扣上,手指尖在窗框上快速地敲出了急促的摩斯密码。
卧铺那边传来了两下轻轻的响声,这是苏若雪在回应。
他的手朝着座椅下面伸去,去摸那个牛皮工具包。
这包,是昨天在苏州站外面的时候,她硬是塞给他的,说是“应急物”。
有修表匠用的镊子,牙医使的探针,还有半卷绝缘胶布。
这包拿在手里,感觉沉甸甸的,好像还有点发烫。
通风管道那边,铁栅发出一种很细微的摩擦声,要是不仔细听啊,都听不见。
顾承砚一条腿跪了下去,就用镊子去挑那个固定螺丝。
这一挑啊,铁锈和机油混在一起的那种气味就直往鼻子里钻。
他的脑子就不由得想起昨天夜里的事儿。
苏若雪啊,蹲在油灯下面擦这些工具。
她的手指头都沾上黑渍了,可脸上笑得呀,就像那种偷着吃到糖的小孩子一样。
她当时说:“听周师傅讲啊,这管子能通到餐车的后厨,要是万一……”话还没说完呢,就被他把她的手给握住了。
可谁能想到,现在这管子成了他能去到尾节车厢的唯一的路了。
“顾先生?”苏若雪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了,那声音里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疑惑劲儿。
顾承砚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就看到她正站在斜对角的座位旁边。
她穿的那个素色旗袍的下摆,就从那个可疑男人的皮箱上扫过去了。
那个男人的眼睛就跟着她的银镯子转,都没注意到她另外一只手正拿着口红,在那皮箱的锁扣上画了一道很细的痕迹。
这痕迹啊,可是他们俩事先说好的“危险标记”。
“苏小姐?”那个可疑的男人一下子就慌慌张张地站了起来,他那个皮箱在桌子沿上磕了一下,发出那种闷闷的响声。
苏若雪呢,她的手指头轻轻地按在胸口那儿。
她胸口别着一枚铜制的徽章,这徽章啊,是顾承砚照着商会的样式连夜雕出来的,那徽章的边缘啊,还留着刻刀刻过的毛刺。
她说道:“我是核查员苏若雪,是奉朱会长的命令,来查验各个车厢货物清单的。”她的声音比平常高了那么一点,就跟在账房里核对账目时一样认真,说道:“上个月顾氏绸庄运到杭州的三十匹素绉缎,单据上写着‘已由贵行代收’?”
那男的喉结上下动了动。
顾承砚趴在通风管口那儿,能瞧见他后脖颈上冒出来的汗珠,这一看就是被人说到了关键的地方。
苏若雪顺势就翻开随身带着的牛皮本子,钢笔尖很用力地戳在某一页上,说:“可是杭州分号那边说,签收人按的指印是……”突然,她就停住不说了,眼睛扫过那男的右手小指,那被烟火烧焦了的指甲,和上个月码头监控里那个“代收人”的特征一模一样。
“是……是吴淞口码头的临时伙计。”那男的声音都在发抖,“我们打算在……在丹阳站……”
隧道里的汽笛声震得车窗嗡嗡直响。
顾承砚就趁着这个机会滑进了通风管,金属管壁把他的脊背刮得可疼了。
他数着枕木震动的声音:七节车厢,八节,到第九节了——这就到尾节的位置了。
管道出口被一块生锈的铁栅挡着,他拿探针挑开卡扣,一股霉味和着煤渣的气味就直往鼻子里钻。
定时炸弹的绿光在黑暗里特别刺眼。
顾承砚把领口的银链扯下来,这是苏若雪送给他的平安扣,这时候被他咬在牙齿中间。
镊子刚夹住那根红色导线的时候,他一下子就想起在现代课堂上放过的拆弹教学视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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