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的眼睛突然亮了。
他用力点头,粢饭糕的碎渣掉在青石板上,被晨露一浸,很快洇成个浅黄的圆——就像顾承砚昨夜说的,那页假账此刻该在顾德昌怀里,而他要去的地方......
“记住。”顾承砚伸手按住小李肩膀,指腹能摸到对方肩胛骨的凸起,“别跟太紧,别让他发现。”
小李用力吸了吸鼻子,把粢饭糕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应了声“知道”,转身跑出院门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账房里的《天工开物》哗哗翻页,恰好停在“乃服”篇那页——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养蚕、缫丝、织绸的要诀,此刻倒像在替谁诉说着什么。
苏若雪走到顾承砚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窗外的梧桐叶还在沙沙响,可这次,他们听见的不再是风声,而是一根线头被抽开的轻响——那是阴谋败露的前奏,也是顾家绸庄破局的序章。
小李的布鞋底在青石板上碾出细碎的声响,他贴着墙根猫腰往前挪,额角的汗顺着下巴滴进衣领。
顾德昌的蓝布包袱在前面晃得人眼晕——那包袱角露出半截泛黄的纸边,正是今早从账册上撕走的那页“张记布行”采购单。
顾德昌拐进后院时回头瞥了一眼,小李慌忙缩进石榴树后,心跳声大得几乎要盖过自己的呼吸。
他看见老管家蹲在废弃的炭窖旁,包袱“啪”地摔在地上,掏出个铜火折子——那是顾老爷去年赏的,说他“跟了二十年,该有个像样的物件”。
“嘶——”火折子擦出火星的刹那,小李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看见顾德昌捏着那张假账往火里送,墨迹在火光里蜷成黑蝴蝶,“张记布行”四个字刚烧到“布”字,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住手腕。
“顾叔。”顾承砚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青铜,“这火,烧得急了些。”
顾德昌的手剧烈发抖,火折子“当啷”掉在地上。
他抬头时,月光正照在顾承砚脸上——那双眼比昨夜账房里的炭盆还冷,冷得他后脊梁直冒寒气。
“少、少东家......”他喉咙里滚出破碎的音节,“我、我是帮您清理旧账......”
“旧账?”顾承砚指尖一挑,从炭窖里捡起半片未烧尽的纸角,“这半张‘张记布行’的采购单,是上个月才记的新账。”他松开手,纸角飘落在顾德昌脚边,“顾叔跟了我爹二十年,该知道顾家的账册,从来不用火烧。”
顾德昌的膝盖“咚”地磕在青石板上。
他望着顾承砚袖中露出的半截暗桩名单——那是前日在仓库暗格里翻出的,此刻正随着主人的呼吸轻轻颤动。
“是张先生......”他突然哭出声,鼻涕眼泪糊在脸上,“他说只要我每月送三笔进项明细,就给我法租界的洋房,给我儿子去留洋的船票......”
“张先生?”顾承砚的指节抵在青石墙上,“野村商会的张先生?”
顾德昌像被踩了尾巴的狗,浑身剧颤:“是!他说大日本商社要在上海开纺织厂,需要顾家的进货渠道、客户名单......少东家,我真没想害顾家啊!我就是想着我儿子......”
“够了。”顾承砚转身时带起一阵风,吹得炭窖里的余火“呼”地蹿高,“小李,把顾叔送到西跨院的密室。”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极轻,“记得给他披件厚毯子——夜里凉,别让他冻着。”
小李的喉结动了动。
他蹲下身去扶顾德昌时,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檀香味——那是顾管家每日早晨必点的线香,从前总让他想起自家爷爷。
可此刻这味道里混着焦糊气,熏得他眼眶发酸。
密室的铁门“咔嗒”落锁时,顾承砚站在廊下,望着月亮在青瓦上投下的影子。
苏若雪捧着盏热姜茶过来,茶雾模糊了她的眉眼:“要审吗?”
“不急。”顾承砚接过茶盏,指尖被烫得缩了缩,“先理账。”
深夜的账房里,小李的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
顾承砚站在他身后,看着少年用红笔在账册上画圈——第三行“运往吴淞口的绸缎”,数量比出库单多了二十匹;第七页“汇给苏州染坊的银洋”,金额比合同多了五百块;最底下那本旧账里,去年腊月的“损耗”条目下,整整齐齐躺着七笔“意外浸水”的记录,可那年冬天根本没下过雨。
“少东家,您看这个。”小李翻出本皮面发皱的账本,“顾管家每次来账房的日子,都对应着这几笔记错的进项。”他手指发颤,“原来不是我算错了,是有人改了底单......”
顾承砚的拇指摩挲着账本边缘的毛边。
他想起上个月在仓库看见的那匹次品杭绸——经纬线松得能插进指甲,当时只当是染坊出了岔子,如今想来,怕是顾德昌故意放了次货,好让日商的“优质绸”趁机抢占市场。
“把这些圈出来的都抄一份。”他从怀里摸出个铁皮盒,“再把顾管家房里搜出的密信、银行存折,还有水渠里捞的那卷录音带,都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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