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砚望着窗外渐亮的天色,心中已有了计划,简单整理了一下着装,便匆匆朝着汇通银行赶去。
汇通银行的雕花铁门刚拉开一道缝,顾承砚的皮鞋尖已抵了进去。
赵老板晨起有喝茶的习惯,此时案头还放着喝了一半的陈皮茶,茶盏里的热气已没那么氤氲,浮着片蜷曲的橘瓣。赵老板正站在柜台后擦玳瑁眼镜,镜片后的眼睛猛地缩成两粒黑豆。
"顾少?"赵老板的喉头动了动,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柜台边缘的铜饰,"这才刚过卯时......"
"赵叔。"顾承砚摘下礼帽,露出额角未褪的青痕——那是昨夜在仓库清点存货时撞的,"三年前令郎在霞飞路被地痞讹诈,我托陈探长调了巡捕房的案卷。"他从西装内袋摸出个牛皮纸信封,推过柜台时带起一阵风,吹得赵老板的茶盏晃了晃,"案卷里写着,令郎当时身上带着张汇通银行的空白支票。"
赵老板的眼镜"啪嗒"掉在柜台上。
他弯腰去捡,指尖却在碰到镜框时顿住——信封里露出半截地契,顾家祖宅的红印子刺得他眼皮发跳。"顾少这是......"
"我要您放个消息。"顾承砚的指节叩了叩地契,"顾家绸庄用祖宅和仓库做抵押,向汇通贷了二十万现银,月息八厘。"他忽然笑了,"消息要从您姨太太的牌搭子嘴里传出去,最好再让跑街的小报记者听见——他们爱写'顾氏豪赌'这种标题。"
赵老板直起腰,镜片后的眼睛亮了亮。
他当然懂顾承砚的算盘:二十万的贷款消息传出去,那些盯着顾家现金流的商人们就会以为顾家有银行兜底,断不会急着抽贷;而月息八厘的"高利贷"又显得顾家确实缺钱,不至于让日商起疑。"顾少好手段。"他拾起眼镜戴上,手指在信封上轻轻一压,"当年令尊在时,也爱说'商战如棋,虚子要下得比实子响'。"
顾承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攥着他手说的话:"别学我守着老本过活",指腹无意识蹭过西装内袋的薄荷糖纸——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糖早化了,纸却始终带着体温。"赵叔,我要的不是虚子。"他望着银行外渐起的市声,挑夫的号子混着黄包车铃铛,"是要让山本以为他看透了我们的破绽。"
赵老板没再说话,只是将地契收进抽屉,锁扣"咔嗒"一声,像给这场局上了道封条。
晌午时分,顾家绸庄的门帘被风掀起又落下。
苏若雪正伏在柜台上写对账清单,抬头时见顾承砚的影子先一步漫进来,带着股银行保险库特有的冷铁味。"赵老板那边?"她放下狼毫笔,笔锋在"同泰布行"四个字上洇开个墨点。
"消息明早见报。"顾承砚扯松领结,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淌进衣领,"刚才在十六铺碰到周老板,他拍着我肩膀说'顾家这贷款来得及时'——"他突然笑出声,"您猜他下句说什么?"
苏若雪的睫毛颤了颤。
她当然知道周老板的女儿要嫁去苏州,妆奁里缺套百子千孙的织锦被面——那是顾家绸庄的看家手艺。"他说'下季度的棉纱款,我给顾家延两个月'?"
"比这还妙。"顾承砚从怀里摸出张纸条拍在桌上,是周老板的亲笔:"棉纱按进价再降两成,账期延至中秋后。"他屈指弹了弹纸角,"他说'顾家要是倒了,我女儿的被面找谁绣?
'——您看,人心里都有杆秤。"
苏若雪的手指抚过纸条上的墨痕。
她想起今早去同泰布行送样品时,周太太拉着她的手掉眼泪:"若雪啊,我家那口子夜里翻来覆去念'日商的棉纱便宜三成',可便宜的是银子,寒的是人心。"她抬头时,顾承砚正望着墙上的"顾"字旗,旗角被风卷起,露出背面褪色的"实业救国"四个字——那是顾老爷子亲手写的。
"山本该坐不住了。"顾承砚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他要的是我们慌,我们偏要稳。"
果然,当天傍晚,三井物产的黑轿车碾着青石板路停在顾家绸庄门口。
松本一郎从车里钻出来,西装口袋里插着朵猩红的玫瑰——这是他谈生意时的习惯,说是"用花香盖过铜臭"。
他推开门时,柜台上的留声机正放着《天涯歌女》,苏若雪捧着茶盏抬头,眼尾的泪痣在夕阳里晃了晃:"松本先生,要看新绸样?"
"不必了。"松本的手指敲了敲柜台,指节上的翡翠戒指闪着冷光,"听说顾家贷了二十万现银?"他忽然笑了,"顾少好大的手笔,只是这利息......"他拖长了声音,"八厘的月息,顾家怕不是要拿半年的利润填窟窿?"
苏若雪心中早有应对之策,微微一笑。她垂眸搅了搅茶盏里的茉莉,茶水荡开细小的涟漪。
她知道顾承砚此刻就在后堂,能听见他们的对话。"松本先生消息真灵。"她的声音甜得像浸了蜜,"不过顾家的账,倒不用外人操心——"她抬眼时,目光扫过松本身后的玻璃橱窗,那里摆着顾家新出的"月白缠枝莲"绸料,在夕阳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就像三井的棉纱,也轮不到我们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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