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提起,丝绸垂落时带起一阵风,把桌上的旧布样吹得哗啦作响。"这是用新丝做的,"她指尖抚过衣襟,"软而不塌,垂感比'大和绢'好三成。"
人群突然静了。
顾承砚望着那抹月白,想起三天前在码头偷看到的日商货轮——甲板上堆着的"大和绢"裹着油布,在雨里泛着浑浊的光。
此刻厅里的丝绸却像把阳光都揉了进去,每一根丝缕都亮得扎眼。
"顾记的新丝,烧不毁。"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厅里回荡,混着王记者记录的钢笔沙沙声,混着李老板用力拍他后背的闷响。
窗外的梧桐叶又沙沙响起来,这次卷着的不是风声,而是满街奔走相告的"顾记出宝了"的叫嚷。
李老板的手还搭在他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长衫渗进来。
顾承砚转头,正看见那汉子眼眶发红,粗声粗气地说:"小顾,明儿我就回松江,把作坊里的老匠头全叫过来...咱得让这手艺,传得更远。"
演示厅的门被风撞开,穿堂风卷着张报纸吹进来。
头版标题被阳光照亮:"顾氏新丝惊沪上,民族工业露锋芒"。
王记者弯腰捡起报纸,冲顾承砚挤了挤眼:"后日头版,我给您留整版。"
顾承砚望着满厅发亮的眼神,突然想起昨夜在账本上写的那句话:"商道即人道,守的是方寸,争的是天地。"袖扣里的恐吓信还在,但此刻他摸出怀表看了眼时间——下午三点,正是日商"大和洋行"例会的时候。
他想象着山本一郎拆开今天的报纸,看着头版上顾记新丝的照片,喉间那道被划过的痕迹,大概要疼得更厉害了。
苏若雪端着茶盏走过来,茶烟袅袅里她轻声说:"张工程师刚才说,机器还能再改良。"顾承砚接过茶盏,指尖碰到她的,温温的,像块捂了许久的玉。
他望着厅里还在研究布料的众人,突然笑了:"不急,先让他们看够。"
李老板的声音突然拔高:"陈掌柜,您那批压在仓库的旧丝,不如卖给我!
我拿顾小爷的新工艺染,保管能翻三倍价!"陈掌柜的脸涨得通红,嘴硬道:"谁卖了?
我...我是来谈合作的!"
顾承砚望着这一幕,袖扣里的信纸突然不那么硌人了。
窗外黄浦江的汽笛又鸣了三声,这次他听清了,那不是惊雷的前奏,是航船启程的号角——载着新丝,载着希望,要往更远处去。
演示厅里的茶盏还冒着热气,李老板的粗布袖口已蹭上了第三块新布的边角。
他把最后半块染着缠枝莲的布料往怀里一揣,烟袋锅子敲得桌沿咚咚响:"顾小爷,我松江铺子最显眼的位置空着三年了!
明儿就让人刷漆,挂'顾记特供'的鎏金招牌!"他说这话时脖颈青筋直跳,像要把前二十年被日商压着的闷气全吼出来。
"李老哥这是要抢头功?"瑞蚨祥陈掌柜挤过来,先前藏断丝的袖管还皱着,此刻却堆着笑往顾承砚手里塞了块玉佩,"我那法租界的分店,二楼整层玻璃柜腾出来。
您瞧这'顾氏新丝'的烫金贴——"他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样,边角还沾着茶渍,"今早让伙计描的,就等您点头。"
顾承砚接过玉佩时,指腹触到背面刻着的"同兴"二字——那是陈掌柜亡父的字号。
他忽然想起上月在茶楼,这老头还拍着桌子骂"顾家崽子懂个屁织机",此刻却把传家信物都掏了出来。"陈叔。"他把玉佩轻轻推回去,"合作的事,咱们改日细谈。"陈掌柜的手悬在半空僵了一瞬,突然重重拍他肩膀:"好!
好个顾小爷!"声音里带着点发颤的哑。
王记者的钢笔在本子上划得飞快,镁光灯又"咔嚓"一声——这次他对准了李老板涨红的脸。"李老板,您说要把老织机全拆了,这魄力可得写进报道里。"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淬了火,"标题我都想好了,'松江铁汉断旧机,沪上新丝铸国魂',您看怎么样?"
"好!"李老板把烟袋往桌上一磕,火星子溅在陈掌柜的缎面马褂上,惊得对方跳起来拍灰。
满厅的哄笑声里,顾承砚望着窗台上被风吹乱的报纸,头版"民族工业露锋芒"的字迹被阳光晒得发亮。
苏若雪端着茶盘过来时,他接过茶盏的手微微发颤——不是因为激动,是后颈的汗毛根根竖了起来。
三天前虹口寄来的恐吓信还在袖扣里,此刻边缘的焦痕隔着布料,像根烧红的针在扎。
"少东家!"
门帘被猛地掀开,顾记染坊的学徒阿福跌跌撞撞冲进来,蓝布短打后背全是汗,手里攥着的铜哨还在"嗡"地响。"西厂墙根...有个人影!"他喘得说不连贯,手指死死抠着门框,"戴鸭舌帽,往草垛里塞了个布包!
我追过去,他翻墙跑了!"
满厅的声音突然静了。
顾承砚放下茶盏,瓷底磕在木桌上的脆响像根银针扎破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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