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灯。”
“修士死后带法器不稀奇,”独眼鬼差狐疑地打量魂灯,“但你这灯怎么回事?把灯放桌上,再测!”
苏烬犹豫片刻,将魂灯放在人皮秤盘旁。
这次黑气刚冒出来,魂灯便自发亮起金光,两股力量在石屋内碰撞,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如此反复测了十几次,每次都是黑气与金光交替占据上风,那杆锈秤被折腾得忽明忽暗,刻度线像走马灯似的乱跳。最后停在“无罪”上。
“行了行了!”羊角鬼差终于不耐烦地挥挥手,骨笔在名册上胡乱画了几笔,“破秤八成是被阎王爷拿去镇油锅了,换了个次品!”
独眼鬼差也揉着太阳穴:“看这魂魄虽然怨气重,但金光也旺,说不定是什么天命之人……别管了,先让他进鬼城等着,投胎还是下地狱,等上头批文下来再说。”
“可他这……”
“磨叽什么!”独眼鬼差抄起桌上的鬼叉,冲苏烬喝道,“进去吧!鬼城往左走,再废话把你叉去忘川喂鱼!”
苏烬默不作声地拿起魂灯,转身走出石屋。
身后的鬼差还在嘀咕,他却顾不上听,只觉得魂魄深处的戾气与那股的金光仍在隐隐较劲。
忘川河的风裹挟着千年未散的水汽,湿冷刺骨,刮在苏烬魂魄所化的“身”上,却似能穿透虚无的形体,直抵魂魄深处那股尚未平息的戾气。
他攥紧了手中的魂灯,灯芯上跳跃的金光明明灭灭,映着远处“酆都”二字的骨门,那由万千枯骨堆砌的城门洞开,阴风如泣,似在低喃幽冥深处不容置喙的规则。
人言魂魄有三,名为胎光、爽灵、幽精,离体后便如断线之珠,七日内若不得归位,便会随幽冥引魂之力汇聚,三魂交融重组为一完整魂魄,届时才会被地府正式登记造册,纳入轮回之轨。
而一旦过了这七日融魂之期,再想将魂魄带离地府,便等同偷渡轮回,是触犯阴司律例的重罪。
鬼差们会视其为逃脱轮回的“逃魂”,定当全力缉拿——尤其对修士魂魄,因自古便有修士亲友或同门冒死入地府“劫魂”的先例。
地府的看束更是严苛百倍,融魂后的修士魂魄若有半点异动,便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可苏烬不同。他非身死魂归,而是以特殊法门令魂魄离体,主动踏入这幽冥鬼蜮。
他的魂魄未经离散,三魂归一,完整无缺,是以那鬼差的锈秤才测不出“三魂”的轨迹,只在“怨气”与“金光”间反复拉锯。
但这酆都鬼城茫茫,亡魂何止亿万,他要如何在这万千魂魄中,寻到凌言早已离散的三魂?
魂灯的暖意透过指尖传来,却驱不散苏烬心头的茫然。他抱着灯,漫无目的地走在酆都的街道上。
这鬼城景象,竟与凡间城镇有几分相似:青石板路坑坑洼洼,两侧是鳞次栉比的商铺,檐下挂着昏暗的鬼火灯笼,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只是那叫卖的“人”,多是缺胳膊少腿、面容扭曲的鬼魂,维持着死前最后一刻的模样。
有断了脖颈的书生捧着残卷吆喝“阴司典籍”,有肚腹洞穿的货郎兜售着渗着黑血的“还魂蜜饯”。
更有甚者,顶着半边焦黑的脸,举着写有“代寄阳间家书”的木牌,咧嘴朝路人笑,露出满口黑牙。这诡异的“市井气”,比之森然鬼门,更让人心头发毛。
苏烬正皱眉分辨着空气中混杂的腐臭与烛油味。
忽听街尾传来一阵杂乱的马蹄声,伴随着粗鄙的叫骂:“滚开!都给小爷滚开!不长眼的东西!”
街道两侧的鬼魂如同摩西分海般纷纷避闪,脸上带着畏惧又麻木的神情。
苏烬一时失神,正琢磨这酆都何来马匹,那匹通体漆黑、四蹄却燃着鬼火的高头大马已风驰电掣般冲了过来。
马背上的男子身着一袭华贵的青色锦袍,腰间玉带嵌玉,头插银冠,扮相奢靡。
可惜面色苍白如纸,嘴唇泛着青黑,眼底带着一股纵欲过度的虚浮气,一看便知绝非善类。
“小心!”旁侧有老鬼魂低声提醒,却已不及。苏烬下意识地横跨一步,伸手便去拽那马的缰绳。
他魂魄虽无肉身之实,但公孙流玉用了秘法他依然能运转灵气,亦可在这幽冥界施为。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缰绳,那马便被一股巧劲拽得人立而起,前蹄高高扬起,发出一声惊嘶。
“啊——!”
马背上的男子显然没料到有人敢拦马,整个人被掀翻在地,“噗通”一声摔在青石板上,冠帽歪斜,锦袍沾满泥污。
他挣扎着爬起来,一张俊脸因暴怒而扭曲,扬起手中镶金的马鞭就朝苏烬抽来,声音尖利:“你他妈找死!知道小爷是谁吗?!”
苏烬侧身避过鞭梢,反手一抓,便攥住了鞭身。
他眉头微蹙,看着眼前这男子周身萦绕的淡淡黑气——
那是沉溺酒色、耗损精元而死的“虚鬼”特征,死后家中定是烧了不少银钱纸扎,才让他在这地府仍能作威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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