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言垂眸望着玉盏中晃荡的碧色酒液,盏沿凝着的酒珠在烛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
少年递过来的眼神太过明亮,像落满星辰的溪涧,让他拒绝的话哽在喉间,最终只化作一个极轻的“好”。
指尖触到温润的玉盏时,他下意识屏住呼吸,浅酌一口——
辛辣的酒液混着梅子的甜腻冲上喉头,味蕾被这怪异的口感刺得发颤,他不易察觉地蹙了蹙眉。
“怎么样,师父?”苏烬自己先灌了一口,梅子酒的酸甜在舌尖化开,他满足地眯起眼,鬓角的碎发被酒气蒸得微湿,贴在泛红的耳廓上。
凌言盯着酒盏里荡漾的波纹,喉间那股怪异的辛辣感尚未散去,却又不好扫了少年的兴,只能含糊地应了声:“嗯,还……还好。”
这声“还好”被苏烬误读成了赞许。
他立刻来了兴致,拿起酒壶又要斟满:“我就说这灵梅酒不错吧!”琥珀色的酒液顺着壶嘴注入玉盏,在灯下泛着莹润的光。
凌言看着酒盏逐渐满溢,凤眸微微睁大。
他自小便被教导修行者需心澄如镜,饮酒乃修炼大忌,是以从未碰过任何含酒精的东西。
此刻面对少年亮晶晶的期待眼神,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竟鬼使神差地咽了回去。
他一咬牙,端起玉盏仰头饮尽,冰凉的酒液滑入喉咙,带着灼烧般的暖意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师父酒量不错啊!”苏烬见状,立刻又夹了几颗盐焗花生放进凌言碟子里,花生外壳烤得酥脆,内里的果仁泛着焦香。
凌言没说话,只觉得舌根发麻,眼前的烛光开始有些模糊。
他想抬手揉眉心,却发现指尖有些不听使唤。
窗外的琉璃灯影透过云母窗棂投进来,在地上晃成斑驳的光晕,楼下隐约传来的喧嚣声也变得遥远而模糊。
第三杯酒下肚时,凌言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眼前的苏烬身影开始重影,少年递过来的酒壶在他视线里晃成两个,耳边的声音也嗡嗡作响。
他猛地伸手按住苏烬斟酒的手腕,指尖触到少年温热的皮肤,触感细腻得像上好的暖玉:“不……不喝了……”
“哦。”苏烬放下酒壶,一抬头却怔住了。
烛光下,凌言平日里苍白如霜的脸颊泛起两团不正常的绯红,从颧骨一直蔓延到耳尖,连那双总是清冷如寒潭的凤眸也蒙上了一层水汽,眼神迷离地散着焦。
他似乎有些坐不稳,手肘撑在桌沿上,指尖支着下巴,樱色的唇瓣微微噘起,带着几分不自知的委屈。
“师父……你……”苏烬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不会喝酒啊?”
凌言歪了歪头,似乎在费力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片刻后,他才慢吞吞地点了点头,发丝从玉簪中滑落几缕,垂在泛红的脸颊旁:“我……我不会啊……”
说完,他忽然笑了。
那笑容极淡,却像春雪初融,瞬间点亮了整张脸。
烛光勾勒出他挺直的鼻梁和流畅的下颌线,颊边竟漾开两个浅浅的梨涡,像盛满了星光的小旋涡,将苏烬的目光牢牢吸住。
苏烬从未见过凌言笑成这样。记忆里的他总是白衣胜雪,眉眼间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即便偶尔温和,也带着几分客套的疏离。
此刻这毫无防备的笑意,配上他泛红的脸颊和迷离的眼神,竟透出一种近乎脆弱的鲜活。
“原来……”苏烬的心跳得飞快,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眼前的景象,“原来你笑起来有梨涡啊……”
凌言似乎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撑着下巴望着他,凤眸里水光潋滟,映着烛火明明灭灭。
窗外的夜风吹进来,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那抹绯红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夺目,如同雪地里绽放的一点桃花,灼得苏烬眼眶微微发热。
苏烬的指尖在触及凌言滚烫脸颊的瞬间剧烈颤抖,眼前晃动的不只是此刻醉意朦胧的师父,还有上一世那个被他按在血污里、眼神冷若冰霜的青鸢剑尊。
喉间涌上的酸涩让他几乎窒息,记忆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柔卿濒死时染血的青衣,若雪阁彻夜不灭的孤灯,还有大婚那夜凌言破碎的呜咽。
“阿言……”这个名字从他喉间溢出时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
凌言歪头望着他,睫毛上凝着细碎的水光,樱唇微张吐着温热的酒气,这副全然不同于往昔的模样,让苏烬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脑海中那些画面,强迫凌言饮酒的无数个夜晚,那时的自己总将对方通红的眼眶当作倔强,却从未想过那或许是因为……
“原来你不会喝酒……”苏烬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凌言发烫的脸颊,声音轻得像是说给自己听。
指尖触到那对若隐若现的梨涡,想起凌言将剑柄塞进他掌心的温度,想起水渊幻境里凌言浑身血痕却死死扣住藤蔓的模样,想起蓬莱挡在他身前的单薄白衣。
那些记忆突然清晰得可怕,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他便默默的付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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