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可大可小,若真有其事,周彦章管下不严与否先不说,这些无故匿失的粮草粮饷去了哪里?粮曹官账目又因何不清?自古以来贪墨军饷是大罪,就算多大的的功劳也不能掩盖其罪行,然而周彦章在宣统府边关驻守几十年,凡事身先士卒,在军中颇有威信,如今薨逝不到十日,便有人开始泼脏水?
我和老师自然是不信周彦章贪污的,周彦章守关几十年从未出过纰漏,尸骨未寒便遭这般构陷,不可谓不心思歹毒。更何况作为翰林侍诏,当时曹庄一战捷报我是查看过的,上面说“飞将军士卒死力,曹庄数日,与囊吉子血战,逐敌百三十里,敌终遁去。然鏖战累日,将军力竭,归途坠马…”
试问一个殚心力竭的老将又怎会为了一己私利克扣粮草?
朝臣们大家都心知明了其中必有隐情,然而御史台一些见风使舵的言官却抓着不放,说什么周彦章恃功为贪墨粮饷之利,皇上念其久守边关之不易,故网开一面。然此人恃宠而骄,罔顾君恩,此等贪官,岂堪封赏?
接下来辽东巡抚贾衍、通政使司罗知詹,还有其他一些官员一同上疏弹劾,要求皇上撤销对周彦章的封赏,言辞之恳切,罪行之恶劣,仿佛周彦章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奸大恶之人。一时间皇上也开始怀疑,犹豫要不要彻查周彦章的“罪责”。
周彦章已经年过七十,为了退敌竭尽所能重伤坠马,这些人为了掩盖一些事实居然疯狂攀咬飞将军,我捧着那些弹劾的奏疏气得说不出来话来,于是把一些替飞将军说话的奏折也放了进去。
首先是夏言之后的继任首辅,如今已经闲职家中的前谨身殿大学士翟銮上书:“臣历九边,骁将固多,若廉勇严明、与士卒同甘苦者,周彦章(阙)最,臣荐疏中备陈之,但彦章军法过严耳”
接着便是二十八年礼部侍郎许承旻直接了当请赏:“迄今彦章以老将筹边,奇功懋着,特膺上赏。”
还有礼科给事中沈宗安连上两道附议:“彦章忠勇素着,国之长城,其死也,边人亡不洒泪者。”
就连当时还是翰林右中允的赵孟静都上书都求情:“求录周彦章之功,以励边将,即虏可不战而退。”
我当时也想要奏书一封,但老师阻止我说,皇上正是疑心时候,太多人求情反而适得其反,毕竟太得人心,可不见得陛下乐见。
我只能噎着一肚子气静观其变,并且老师说的不无道理,现在只是要求撤销封赏,若闹太过,陛下为堵住谏言官的嘴说不定发回宣统府重新查账,第一次都能把黑说成白,下一次就更不知道会怎么罗织罪名诬陷了。
老师和我都隐忍不发,然而沈宗安却没有想过其中利害,仍然每日上书要求保留周彦章的封禄,后来皇上不理会,他言辞更加激烈,甚至大逆不道大骂陛下宁信奸佞,也不信周彦章几十年戍守边关耿耿忠心的话来。我与户部的人不熟,却也知道户部一直和严嵩走得近,严阁老估计怕沈宗安闹出来更多牵扯,一日与陛下昆仑殿密谈许久,陛下从开始的犹豫不决,很快便有了决断,于是王公公派人匆匆传我侍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闻治国有常,在于明罚勖众。近日,宣统府太仓内使吴文宝,职司仓储,乃国之重务,而疏忽职守,致仓廪不实,储备亏空,实乃大谬不然。又粮曹官谢栾,掌理粮秣,亦属要职,然监管不力,账目混乱,失察之责,难辞其咎。二臣之失,败坏朝纲,其罪当诛。
今特诏示天下:吴文宝、谢栾二人,即日起削去官职,贬为庶民,流放千里,以示惩戒。其家族三代之内,不得入仕…”
他们在遮掩什么我这个九品侍诏无从得知,最后处罚了两个小吏,看似保全了飞将军的荣辱,也将罢黜了言辞激烈的礼事给事中沈宗安,倒不是严嵩仁慈,只是宣统府很快迎来新的总兵——凉州总兵仇鸾,他原先因贪污进过大狱,结识严嵩父子后才得以起任凉州总兵,而后又走马上任宣统府总兵,虽然不过相差百多里,但宣统府是面对鞑靼人的第一关塞,这样从朝廷到地方,甚至一府总督,上下沆瀣一气,我简直无法想象这样各自为利的府兵如何能面对凶残成性的鞑靼人?
果不其然,二十九年正月,俺答率军卷土重来,这次没有飞将军的抵挡,此时已经封为“平虏大将军”的仇鸾非但不战而败,还以重金贿赂俺答,使俺答退兵几百里,捷报传到京城时,陛下被蒙在鼓里,犒赏三军之余,还宣告大赦天下以显示我大明得上天恩德。
只是假的终究是假的,俺答很快弃宣统府绕道凉州,前方打得如火如荼时,我在此时听说了仇鸾重金贿赂俺答之事,恨官官相护误了忠良,也恨这些贪官污吏蒙蔽了皇上。我想,作为熟读二十多年圣贤书的学子怎能袖手旁观?
我憋着一股气蓄意待发,想要上书一封以免陛下被奸人蒙蔽却毫无所知,偏偏此时老师让我给翰林修撰杨叙打下手,他是个年近七十的老头,为人古板少言,做事要求一丝不苟,我当时在他手下被折腾得够呛,哪怕我已经全心全力帮忙查阅典簿,没日没夜翻遍山川地志,然而只要有一处不明,有一处疏漏,都会招致杨编撰的责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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