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少庭整了整衣袖,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地问那叫来福的门房。
门房看了看宴雪行的脸色,刚才自己动弹不得,心中对宴雪行早有了惧怕,更不要说这位还是老爷请来的贵客,偏偏这位小少爷也不是什么善良之辈,若是唐突仙人有了差池,这让他这个小小的门房该如何是好?
门房一脸为难,幸好这时从里面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便看见首辅老爷脸色铁青地出现在眼前。
毕竟刚刚挨了训斥严少庭并不敢放肆,看自家祖父的脸色,趁他开口训斥之前,严少庭脚一抹油,赶紧带着身后几名侍卫飞也似的消失在眼前。
:“仙君赏脸,愚子唐突仙人了!”
严少庭一走,严嵩立马换了脸色,脸上笑脸相迎很是亲切。
宴雪行不置可否笑了笑,根本没把严少庭眼神中的觊觎放在心上。
但其实如果宴雪行能看见自己脸上的表情,就该知道自己此刻与曾经熟悉的某人何其相似,面对朝堂中人,宴雪行一无形中竟笑得和沈赫一样和善了。
蓝新始和翎语跟着宴雪行进了内堂,宴雪行刚坐下,立即有身姿绰约的婢女奉上香茶。
白色的骨瓷茶碗中蓄着如同春野青山一般颜色的茶水,袅袅而起的茶气香满四溢,严嵩客气地说了声“请”,宴雪行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瓷杯落在手里如璧玉一般,霎时一股绵密似花果的清香萦绕鼻尖,轻轻呷上一口,清泉般甘美的味道直入心脾,并且初入口时是花果的香气,甘甜醇和的滋味过后,舌尖却残留一股淡淡的兰花香气。
:“仙君觉得此茶如何?”
:“雨前龙井…首辅大人厚遇!”
严嵩摆手笑道:“仙君见外了!此茶落仙人之口乃它之幸,若不是仙君赏脸,这茶只怕还没这福分呢!”
严嵩逢迎人的本事不浅,不过宴雪行可不会相信,那待下人如同猪狗的首辅大人对自己会有几分看重?
:“也就首辅府上有如此珍品,倒是本仙君借首辅大人的脸面,才得这般口福。”
宴雪行说起迂回的话也不含糊,严嵩这样善于溜须拍马的奸人他虽不忌惮,可该给面子的时候他也没蠢到直面相斥。
宴雪行这样客气,严嵩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这清玄仙君在天下君主面前都面不改色,更不要说和谁说这样和颜悦色的场面话了。
:“芳丛翳湘竹,零露凝清华。
复此雪山客,晨朝掇灵芽。
蒸烟俯石濑,咫尺凌丹崖。
圆方丽奇色,圭璧无纤瑕。
呼儿爨金鼎,馀馥延幽遐。
涤虑发真照,还源荡昏邪。
犹同甘露饭,佛事薰毗耶。
咄此蓬瀛侣,无乃贵流霞。”
手里茶杯白璧晶莹,已然全无一丝茶色,但口中仍有兰花余韵,宴雪行沉吟着诗句,眼前仿佛诗中僧人采茶的情景,就连严嵩也不禁为这诗中画意陶醉。
:“咄此蓬瀛侣,无乃贵流霞…河东先生若在此共茗,此等甘露,应是什么仙客流霞也比不上的吧?”
这首诗是晚唐诗人柳宗元所作,能立刻说出柳大诗人称号,可想而知,严嵩对其是有所了解的。
:“不知首辅大人对先生的《天说》有何见解?”宴雪行眼神平和,嘴角若有似无的微笑,随意闲谈的语气像是无意提起柳宗元的另一首名作。
:“《天说》?唔…让老夫想想…”严嵩微微思索,然后一脸凝重地道:“老夫以为韩退之讲的有理,他先是说其有能去之者,有功于物者也;繁而息之者,物之仇也。后面又说吾意有能残斯人使日薄岁削,祸元气阴阳者滋少,是则有功于天地者也;繁而息之者,天地之仇也。也不知道老夫理解对与不对,大抵意思是万物衰败由内里生出,只有除去虫害,才不至于使天地继续衰败下去?倒是河东先生所言:假而有能去其攻穴者,是物也,其能有报乎?蕃而息之者,其能有怒乎?天地,大果蓏也;元气,大痈痔也;阴阳,大草木也。其乌能赏功而罚祸乎?功者自功,祸者自祸,欲望其赏罚者大谬;呼而怨,欲望其哀且仁者,愈大谬矣。子而信子之义以游其内,生而死尔,乌置存亡得丧于果蓏、痈痔、草木…这老夫就不太明白了,既然河东先生认为草木无情,天地道法自然存在,既判不了是非也赏罚不了功祸,那为什么有的人出生富贵荣华,有的人却生如蝼蚁,并且苟且偷生战战兢兢时刻如履薄冰呢?”
严首辅后面叙述柳宗元讲的这一段意思是,假如有人能够除去瓜果、草木上穿孔打洞的蛀虫,瓜果、草木会报答他吗?假如有人把蛀虫繁殖培养得很多,瓜果、草木会恼 怒吗?天地就是大瓜果,元气就是大痈痔,阴阳就是大草木,它们怎么能赏功罚祸呢?有功劳的,是他自己创建的功劳;有灾祸的,是他自己招致的灾祸,希望天能 够赏功罚祸,是十分荒谬的;向天呼叫埋怨,希望天发善心可怜他,那就更加荒谬了。你如果相信你的道义而把它当作行动的规范,那你就为道义而生、为道义而死 好了,何必把生死得失的原因归之于和瓜果、痈痔、草木一样的'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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