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哪里见过这么凄惨的死人模样?从小到大围着他的都是带着善意和讨好的人,根本就没见过这种人头落地的这种恐怖场面。
之后的事崔然昭一无所知,他只记得当时整片营地安静得只有自己艰难的呼吸声,看着那一大片没了脑袋的尸身,他只觉得遍体生寒,同时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以后自己上了战场,是不是也要像他们一样,拿起屠刀去割别人的人头?
或者自己的脑袋也是这样被人割去的?
十月十七,夜里深秋冷风吹过营帐,崔然昭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地躺在地上,额头热症烫得吓人,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说着轱辘话。
老仆人叹息连连,又是怜悯又是慈爱地看着面前罹患在噩梦中无法自拔的小主人。
:“别怪老爷,少爷,他除了是您父亲,更是崔家的一家之主呐…”
***
军队不知走了多少天,崔然昭迷迷糊糊中已然病倒。路上军中没有好大夫,再加上劳途奔波,崔然昭病得颠来倒去,直到经过离南京城不足百里的凤阳府时,有了驿馆煎药治理,崔然昭这才稍稍有了好转。
然而军队不会因此有所停留,崔然昭与辎重一起躺在马车上,跟着大队人马向着江都继续前行。
天已经开始刮起刺骨的冷风,崔然昭大病初愈,脸色看起来总是苍白的,要不是老仆人照顾得当,只怕是又要病倒了。
:“他应该是死了吧?”崔然昭坐起身来,抬头看着天空,低声自言自语说道。
仆人向叔知道他指的“他”是谁,十多天前,这辆马车上躺着的人换成自己的小主人,从前那人也就再没有出现过,或许真如小主人所说,那人可能真在那夜被处置了吧?
向叔叹了口气,他从来知道军中少不了要见血,像这种违反军规被处置是最平常不过的事,少爷却被吓得这么严重,醒来以后像变了整个人似的,眉宇多了几分忧郁,眼睛里空洞洞的,再不见从前纯真烂漫的样子。
去往江都要经过南京城,可由于要赶路,一行人并没有进城,而是直接沿着官道从城外经过,又走了半天,一行人来到和州地界,日中正午,士兵们穿着盔甲,太阳晒得人头脑发昏,直到路旁有一茶棚,戚长锋这才下令就地休整。
茶棚地处和州通往南京城的要道路旁,虽然地处偏僻,但少不了往来的贩夫走卒、樵夫刀客驻足,见到有军人落马休息,茶棚里原本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尤其见到腰佩军刀,满身煞气的戚长锋,茶客们更是神色不安地地低下头去胡乱喝着茶水,只有路旁一桌喝得醉醺醺的贩货郎还在夸夸而谈。
:“你们是没见过仙人的气度,卖货郎我从前在乾灵观见过元隐道长,道长乃得道仙人,年逾百岁须发皆白,却容貌甚伟面似桃花,你们也知道雨花山上地有灵气,终年仙障雾隐,就是六月酷暑也不见消减,元隐道长站在其中,真真如仙人降世,不染俗尘呐!”
贩货郎脸上一脸倾慕之色,坐在他旁边的人也不禁面露向往,看到戚长锋带着手下进来,有人也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便一脸期待地看向贩货郎,好似在听什么有趣的秘闻,就是天塌下来也不愿被打断。
:“可就算元隐道长如此出色,却也比不上清玄仙君一分!京城有名的高玄道场你们知道吧?是重阳大祭过后皇上与民共祭神灵的地方,那时有人曾见过清玄仙君,虽然当时是陶仙翁主持祭天仪式,可清玄仙君站在祭台下,却如神降临,举手投足皆不可令人仰视!任是谁看上一眼不会自惭形秽,愧感有辱神明?”
贩货郎说得抑扬顿挫,使人听了感觉身临其境,得见其人一般,引得坐在贩夫郎旁边的人发出一阵惊呼:“真有这样的神仙么?!贩夫郎常年在南京一带,你是怎么知道的?”
贩夫郎脸上闪过一丝得意:“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内人叔父家亲戚是南京礼部精鳝司下面的一个管事,京城里发生什么,哪里能瞒得过他?”
平常人连县太爷都见不上一面,更不要说与京城里的大人们有什么关系了,听到贩夫郎家里有这样厉害的背景,几人又是一脸羡慕的看着他,一个樵夫模样的人问道:“可是我听说陶仙翁深得皇上信任,‘二龙不可相见’便是他的预言,后来陶仙翁云游四海,几个月前一回到京城就又得到了皇上的宠信,并且重新执掌天行宫,连重阳大祭都是他主持的,怎么现在换成清玄仙君了?”
怎么说起皇上了?
众人愕然,这边还有军爷呢!
茶棚里一时安静如鸡,众人纷纷目光偷望戚长锋这边。
崔然昭在军中是下等士兵,本不应该进来茶棚与将军们平起平坐,但他实在渴得厉害,再加上久病初愈,得了允许,也就没人在意他是否逾矩了。但就算他年轻见识浅薄却也知道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妄议当今圣上是不妥的,于是眼神略过向叔的脸不安地望向戚长锋那边,果然,王监军一脸铁青,周围几名百户手摁佩刀,就差跳起来把那樵夫拎起来大卸八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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