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嵩拖着长长的眼袋,连说了两声可恨之极,仿佛真的气愤至极,瞪着一双混浊的老目,连身体都在微微向前倾斜颤动着。
语心殿内几人都不再言语,嘉靖帝更是沉着脸,不满地看向宴雪行。
:“首辅大人说得好!陛下天下至尊,就是玉皇大帝见了忠孝帝君这个人皇也要客气三分,更不要说什么从未听说过的鸡鸣狗盗之辈了!”
一道细长绵柔的声音传来,门口走进来一人,只见他相貌秀丽,肤若凝脂,尤其是身上那黛青色过肩云纹蟒袍尤为醒目。那人先是向嘉靖帝行了一礼,又道:“清玄见了陛下非但不行礼,还行戾乖张举止阴沉,分明是对陛下大不敬!奴婢恳请陛下立即发落了此人,免得遭他蒙蔽,误了陛下仙修进度!”
原来是东厂提督李倾曲。其实早有人这样想了,只是碍于嘉靖帝一直对清玄仙君的推崇大家才不敢多言,他这么一说,跟在严徐两位相辅后面的郎中田炳坤几人都在跃跃欲试,纷纷把眼珠子滴溜得直转,好似只要一个人上前发言,大家便会群起攻之,定要把那清玄仙君治个死无全尸的罪名。
宴雪行看着把头低垂下去的次辅大人心中很是失望,此人与老师是故交,也曾千方百计招揽自己,但显然此时徐次辅绝不会为自己说一句帮腔的话。
诸葛绶被这些人批得体无完肤还是在不久之前,和自己今日情况也相差无几,可是再没有像自己这样的人好心帮忙解围了。
宴雪行叹了口气:“道常无名,朴虽小,天下莫能臣也。若真人讲究的是个名头,真人已是天下至尊,自荫何名又有谁敢说一个‘不’字?真人不如想想,南华经之言何为真人?”
宴雪行说得真切,嘉靖帝心中一动,不由得轻吟出口:“古之真人,不逆寡,不雄成,不谟士。若然者,过而弗悔,当而不自得也。若然者,登高不栗,入水不濡,入火不热,是知之能登假于道者也若此…如此境界,朕确实还未可及…”嘉靖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轻,其他就不说了,单单遇水不湿遇火不热,嘉靖帝身体孱弱又怎么可能做到?
宴雪行微微颔首:“仙道讲究章循术法,真人悟性极高,然而为天下事所羁绊,自然比不得平常修仙之人,真人若听一些谄媚的话误了仙修,那才是对真人的不敬呢!”
一番说话点了不少人,许多人都免不了一阵尴尬,尤其是李倾曲,脸上表情青一阵红一阵,想要出言反驳,可又听不懂皇帝陛下与那方士话里讨论的东西,生怕万一反驳说错话就得不偿失了。
首辅严嵩却坐不住了,用力直起弯沉的腰身骂道:“好一张巧言令色的嘴!清玄仙君此话莫不是暗指陛下这些年来都做白费之功了?!”
严嵩陪伴嘉靖帝二十多年,这些年可不止是讨好逢迎而已,几乎所有的道家经书他都读了个遍。清玄那厮会狡辩他已有所预料,可他没想到清玄居然会搬出来南华经,严嵩也是状元出身,满腹经纶的他又哪里不能理解南华经所说?前面所说的不逆弗悔还好,不过是人性修为,可后面说的真人修成遇水不湿,入火不伤,这样的能耐不要说他清玄了,放眼天下又有几人能做到?
天下无数道院寺庙有过多少仙风道骨的道士?严嵩作为首辅不知见过多少,至少自己还未见过这样能耐的人呢!
也难怪皇帝陛下自愧弗如了。
宴雪行心情不爽,也不想和严首辅多做辩解,只是缓缓转过身来,面无表情转身看向嘉靖帝,嘉靖帝立即被他眼里的冰冷吓得汗毛倒竖——
清玄仙君他…他该不会又要向朕行礼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嘉靖帝只觉得肚子开始阴疼,很快额上便起了一层细珠 。嘉靖帝脸色白了几分,无力坐卧在龙床,正一脸惊恐地望着那个不似凡尘的人。
殿内许多人都不由得呼吸紧张,眼睛死死盯着宴雪行,仿佛只要他有所动作,大家便要会一拥而上把他摁住。
眼神略过严嵩的脸,宴雪行很是不屑地勾唇冷笑,众人只见莹白似雪的拂尘甩动,随着银尘落在宽大的道袍袖侧,一些人不禁倒抽一口冷气,还以为宴雪行会对皇帝陛下做什么,甚至身穿鲜艳五爪蟒缎袍的陆挥使右手早已摁在绣春刀柄,锐利的目光如同俯瞰的鹰准,仿佛只等面前的人有所动作,他便会毫不犹豫抽出绣春刀冲上前去,夺取面前之人的性命。
然而宴雪行只是淡淡一笑:“真人不信贫道,贫道已然无话可说,既然如此,贫道就此告辞吧!”
宴雪行神情冷淡双手微拱,极是淡然地弯身行礼,众人看在眼里,也不知怎么的竟觉得突兀。
半年以来他们看惯了清玄仙君在皇上面前目空一切的作态,突然如此恭谨,大家反而不习惯了。
就这样,在大家奇怪的目光中宴雪行站起身来,看到嘉靖帝脸上如约出现痛苦的神色,宴雪行满意轻笑一声,转而拂尘飘动,轻易离开了语心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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