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蘸修仪式严肃认真,文武百官跪在祭台下方凸起的一块地方虔诚地做着祷告,一大群带刀锦衣卫围在他们的身后,以隔绝更多听闻盛事前来观礼的百姓。
宴雪行对那些所谓的祭礼并不在意,下意识地往那些身穿锦袍的人身上望去,希望从中能找到自己熟悉的身影。
然而事实却让宴雪行失望。
沈赫并没有来,任他找遍所有锦衣卫的面孔也没有见到想要见到的人。
祭台上嘉靖帝盘坐在地,身边的陶鹤鸢开始一边手舞足蹈跳着一边唱着符文。
宴雪行百无聊赖看向祭台下面黑压压的人群,跪在前面的很显然是一些富户豪绅,毕竟他们头发黑亮身着光鲜,皮肤也与普通百姓有所不同。也不知道京城里究竟有多少富人,总之锦衣卫后面跪满了一圈这样的人,并且在他们面前还摆放着数量不少的祭品,分别鸡豕牛羊、金箔银塔尽不相同。
后面的人就朴素多了,透过香火往后望去,越是后面百姓的祭品越少,体貌穿着就越是寒酸,甚至在人群的后面有好些百姓身上衣衫褴褛,面前的祭品也不过是三两个米饼;也只有他们和前面的达官贵人一样,面上都是恭敬虔诚的神情。
宴雪行之所以看得这样清楚,得益于祭台建在山上,除了山顶一大片地方建有斗角形祭台,其余周围是下沉式的阶梯,如此,所有的人身份地位便一目了然了。
最下面的是蝼蚁苦民,上来是一些富户豪绅,再到皇帝的侍卫和文武百官,然而天子与仙翁还不是站在最高的地方,最高的还有天上的神仙,神仙之中或许也存在着这样的分层…
想到这里,宴雪行不禁感慨:皇帝是何等尊贵的存在,然而在天子想象中还有比自己地位高的神明,果然人都免不了崇上贬下的世俗。
直到蘸修仪式结束,宴雪行跟在嘉靖帝后面,看着他拖着衮服气喘吁吁快要昏厥的样子,只有陶鹤鸢与一众太监跟在身后不停忙活。
所幸祭台后面就是一大片宫宇,嘉靖帝被扶了进去,他的内里本就已经被掏空,如今加上操持劳累,不在高玄道场休息两日估计是走不了了,因此许多官员便也住在了这个叫“高玄妙禅”的道场。
:“陛下贤明!陛下为天下百姓呕心沥血尽心尽力,我等深感惶恐,恨不能替陛下分忧万一!”
:“陛下至圣至明德配天地!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隔着道纱,官员们阿谀之声不停,直到司礼监太监王瑾出来告诉皇帝困乏,需要休息,那些大人们才意犹未尽退去。
***
由于道场方士禅室都是靠着的,陶鹤鸢无事便来隔壁串门,甚至道童青葛上前阻拦,陶鹤鸢还是轻易闯了进来。
:“你们先下去吧!”宴雪行把手中的笔搁置,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
:“扶光照新野,犹有凌阴处,山海共祈时,天遂谁人愿?…咦!?你这诗没写完吧?”陶鹤鸢上前歪着脑袋看了一阵,突然指着上面未干的墨痕道。
宴雪行白了陶鹤鸢一眼,心道:活了百岁还如此不知分寸的吗?
感受来自宴雪行的嫌弃,陶鹤鸢呵呵一笑,撸须道:“今日蘸修之礼,陛下本着鼎盛香火,与民同乐的想法,怎么?小友可是有意见?”
:“贫道能有什么意见?不过胡乱涂鸦而已,老神仙难不成要在皇上面前告发贫道?”
:“老道可不是那种小人!反倒小友该庆幸是仙翁我看到此作,如若被有心之人瞧了去,小友下场只怕比那些山底蝼民更为惨状!”
墨汁污黑玉色掌肚,宴雪行把诗句揉成一团丢在纸篓。
陶鹤鸢微微一笑:“不过你说的倒是不错!日头再烈也有照不到的地方,今日这么多人祭拜求保佑,天尊能保佑得过来每一个人么?大抵不过礼数罢了!”
宴雪行微愠:“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陶鹤鸢哈哈一笑:“小友何必动怒?!别忘了,你和我一样,都是站在祭台边上的人。”
:“贫道可不敢与仙翁一样,装神弄鬼愚弄百姓!”
陶鹤鸢冷哼一声:“小友此话,老道儿可就不爱听了!怎么就愚弄百姓了?小友莫不知,天尊视众生齐同慈爱,上至王权富贵,下至黎民百姓皆可信之,多少人因道觉性戒慎?别的不说,正是道法自然,人规蹈之才能有这太平之世,这个小友不可否认吧?”
宴雪行怒极反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你说的道法自然是让所有人糊里糊涂的进贡么?当年圣人若是知道当今世人曲解他的道理追求所谓仙道,只怕圣人会气得从坟墓里爬出来亲自撕了道经!免得为有心之人所害,搞得天下乌烟瘴气!”
陶鹤鸢收起脸色:“糊里糊涂不好么?百姓艰苦,做梦也有错?我看分明是没事做的人吃饱了想多了!”
:“你给贫道出去!”
宴雪行气急,抓起桌上的砚台就往陶鹤鸢身上砸去。只不过陶鹤鸢虽然年过百岁,这几日劳累甚至脸上干瘪了许多,但他身手依然敏捷,随着砚台“啪”地落地,陶鹤鸢只是微微闪身便跳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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