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赫突然感觉心口有什么东西堵住:“陆同知!”突如其来的生疏让陆绎心抽动一下,接着沈赫说:“都督大恩,沈赫没齿难忘!自都督去后,然心中悲痛不敢忘其嘱托。本使心知你们会将弹劾之事怪罪于我,但你们可曾想过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都督之死总不会与夺嫡之争脱得了干系!你们想想,锦衣卫忠于陛下,都督多年深得皇上信任,许多细枝末端经他一手操办,朝中多少人觊觎都督的位置?我们稍加行差踏错陆家便是满门抄斩,你们随都督多年难道还不知皇上的脾性么?”
程前不以为然:“你不会想说皇上多疑,最是忌讳朝臣结党营私,都督被众人弹劾反而会得皇上怜惜吧!?”
难道不是这样吗?沈赫愕然。
:“沈左使,老夫看着你长大,真不敢相信你居然就这样做了!老夫不知道你究竟有何用心,但我告诉你!老夫吃盐比你吃过的米还要多!论见识你未必如我!难道你就没想过两派群起攻之,皇上终会为了平息纷争而牺牲陆家吗?”
程前的话犹如晴天霹雳,震得沈赫头顶一沉,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皇上猜忌多疑不假,但他为了制衡朝堂各方,牺牲一个已死的旧臣又有什么不可的呢?!
想到这,沈赫全身冰冷,看向程前责怪的眼神时也终于在惊疑中愧疚沉默。
正在此时,门外匆匆进来一个侍卫,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背后就响起一阵纷踏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一个尖细绵柔的声音响起:“来人哪!一个也别想跑喽!”
屋内几人脸色煞白,待看见一身过肩云蟒红袍的李倾曲时,几人不约而同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门口的人一步一步走进来。
李倾曲进门先是得意地瞥了一眼几人,看见陆绎时嘴边更是划过一抹嘲讽,随即冷哼一声便开始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陆秉久承圣恩,然行张乖戾,不知感戴圣上恩德,多年来贪图…”
那是关于陆秉贪赃枉法,祸连锦衣卫同知佥事的问罪,陆绎听在耳朵里如同雷雨,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同知大人别来无恙!上次咱家来时没有拜访大人,实在是失礼了!请!”要知道锦衣卫如今失了执舵,东厂能趁机恢复当年伴随成祖无间的荣光也未犹可知。
李倾曲宣读完圣旨笑意盈盈,陆绎却面如死灰,回头向沈赫投去冰冷一瞥时,那眼神夹杂着惶恐与不知所措,脸上净是遭人背叛的苦楚。
沈赫如黄连在口,直到李倾曲把人带离,程前的话还在耳边回响。沈赫脑中一片纷乱,他在飞快地想着对策,指甲嵌入皮肤仿佛也不会觉得疼。直到意识到陆绎此去厂狱,东厂为了自己的利益陆绎恐怕会凶多吉少,想到都督的嘱托,沈赫神情一凛,像是想起了什么,随即箭步往门外奔去。
***
一晃数日,朝阳门外的晏春楼人来人往,二楼南边的润雨阁内,晏雪行与张圭年齐齐举杯敬向同桌的海无涯。
:“大人此去南京,不知何日再聚,归年敬大人一杯!”
海无垠无聊举杯并没有将酒饮下,垂着脑袋把酒杯紧紧捏在手里,耷拉着脸一片愁容:“
世间圣人千秋载,
儒子得诲百世身。
寒窗不倦欲何为?
如闻春秋复声声。
少陵八月忆长安,
文正不忍鲈鱼肥!
辄尝酒苦绪愁眉,
徇书岂是为锦罗?
黍糠不饱夜耕人,
脂肥满堂红绿臣!”
海无垠说完,抬眼看着张圭年问:“侍讲大人,论功名无垠不如你,无垠三十有二才得举人,有今日不过凭着几年积劳功德。敢问大人,我们这些读书人刻苦功名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张归年低头不语,海无垠又道:“侍讲大人也曾游历四方,您应当知道民间是怎样的。无垠做知县那几年不知见过多少事,百姓为了一口饭,一个物件,甚至一口气都可以命相博。即使富庶如淳安,持强凌弱欺男霸女的混子很多,无耻卑鄙的小人也不少,而几年的淳安知县下来无垠知道,有多人并非天生无赖,他们生来就没读过书,不识礼数,只有面前得失,纵使千般道理也是无法教化。作为父母官只能强权制之,这带来的后果又是难以估计的。”
张圭年年纪轻轻便当了内阁侍讲,哪般丑恶他没见过?听海无垠如此说,便想起当年在荆州时,经历几大家族争斗差点命丧黄泉的往事,想到黯然处,还忍不住抚手轻叹。
其实大多数百姓只求一个温饱,有几个是真的穷凶极恶之徒?土地被豪绅占有,生存成了问题,礼义廉耻又算得了什么呢?
:“海大人此话怎讲??”晏雪行从前在仙门时没怎么接触过民间百姓,来天山道观的信徒又大多表现心善的一面,而到了昆州后由于昆州四季如春,百姓相对淳朴,昆州多年更有老师照拂,而且小山村毕竟邻里和睦,晏雪行自然不懂得海无垠言语中的无奈,更不明白海无垠为何说百姓多是卑鄙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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