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里的积雪已有半尺来高,天虽还未全黑,往长安街里走,夜晚的灯火就已星星点起,从积雪遮盖屋顶的屋子里透出来。
因为已过小年,长安街里的商户们都把旧的桃符换了下来,等待着来年挂上新符。不少门面被修葺过,还涂了新漆,到处一派除旧迎新的迹象。
这是快到年了,掐指一算,也还不过四日。
好不容易得了空闲,沈赫换下飞鱼服,穿上黑衣墨袍,披着黑色的貂皮氅衣,与宴雪行并肩走在夜晚冷清的长安街头。
:“大人快点啊!戏都要唱完了!”晏雪行催促着。
沈赫无奈苦笑,不自觉加快了脚步。
自打晏雪行关了行医的铺子,百无聊赖中找到了消遣的乐子。从前在昆州老师的孙子出世时,杨府曾请过戏班来唱戏,那时伶人们唱的是一出《千金记》,用当地的滇腔唱的。伶人们不但技艺高超,面妆发饰精致华美,而且音曲婉转动听,整出戏听下来,使人意犹未尽,回味无穷。
可惜的是,只这么一次,晏雪行再没听过那样好的戏了,而梧桐山庄在一个小村子里,平常戏班很少到那里去,就是附近的镇上也鲜少踏足,有的都是些唱些市井小调的卖唱人,而晏雪行要照顾天山道人,也不可能专门跑到几十里外的昆州城,只为了听一折子戏。
在昆州时,晏雪行博览群书,看过的曲集不在少数,那时同窗们说,京城里新出的昆山腔那才叫一绝,比滇曲还要好上百倍呢!晏雪行当时就觉得,要是有机会肯定是要去听。如今到了京城,随便找个戏园子,进去听到的都是昆山曲,听过之后更觉得同窗所言非虚,关了医馆后,便日日都要去听戏,有时回来不多会儿的时间,沈赫也回到了家,回来时总能见到小孩一脸的幽怨。
这两人!竟把他丢给管家老伯!
晶亮的雪花落在晏雪行细滑柔韧的发上,纠缠在头上莹白的发簪下,白色长衫披着兰纹灰色长袍,隐藏在灰色的狐毛大氅里。
因为走得急,不多会儿就来到了雅贤居,没等沈赫帮他弹去身上的雪花,晏雪行便轻车熟路的拉着沈赫,随便找了个座坐了下来。
:“这忧愁诉与谁?
相思只自知,
老天不管人憔悴。
泪添九曲黄河溢,
恨压三峰华岳低。
到晚来闷把西楼倚,
见了些夕阳古道,
衰柳长堤……”
戏已开始了大半,台上的伶人卖力地唱着。
晏雪行很快听得入迷,丝毫不理会身边愁着一张脸的沈赫。
沈赫在宫里当差时,那些演给后宫皇妃们看的戏无一不是绝好的戏班唱的,他对那些咿咿呀呀的玩意儿丝毫不感兴趣,对于几句话能讲完的故事,却要啰哩啰嗦的用几天时间搬上戏台,他实在不知有什么可着迷的。
但晏雪行喜欢,他又难得陪他一次,只能硬着头皮坐在那里,无聊地往四周张望着。
戏园足有十多丈大,偌大的雅贤居分上下两层,二楼上是安静舒适的楼座,一楼的座池坐满了人,还有好些站在座池两边,台上的伶人唱得动情时,听戏的人总也止不住低声议论,时不时响起热烈的叫好声。
这对沈赫无疑是种折磨,台上演的他不爱听,台下的议论叫好声他又不得不听,嘈杂声让他觉得烦闷,看向晏雪行,他却正看得津津有味,沈赫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突然,有意无意的,沈赫总感觉有人看向自己这边。往二楼楼座搜寻过去,很快,沈赫便发现二楼离观戏最好的楼座里,站立着一位年轻公子,那人身长七尺,样貌清秀俊朗,因为楼座里有火盆,他已脱去了身上的外氅,露出一身紫色云纹长袍,头上带镶着红色宝珠的金冠,看着很是贵气,偏偏在这寒冷刺骨的雪夜,手里还执着一把精巧的玉扇,看起来真是秀之若兰树,风度之翩翩。
那公子见沈赫投来不善的目光,嘴角扯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遥遥地向沈赫施了一礼。
由于那人的身份,沈赫不好过于失礼,微微颔首点头。再抬眼看去时,那人已转过身去,眼睛盯着戏台上唱戏的伶人,只是那人的目光还是有意无意的往这边扫过来,等沈赫意识到那人正在偷望晏雪行时,心里腾地升起不满,一些不好的预感从心底闪过。
本就不欢喜的境地,现在简直如坐针毡,沈赫恨不得拉上晏雪行立刻就走!可晏雪行看得入迷,沈赫不好扫了他的兴,只能咬牙继续忍耐,期盼着台上的戏快点唱完。
:“虽离了我眼前,
却在心上有;
不甫能离了心上,
又早眉头。
忘了时依然还又,
恶思量无了无休。
大都来一寸眉峰,
怎当他许多颦皱。
新愁近来接着旧愁,
厮混了难分新旧。
旧愁似太行山隐隐,
新愁似天堑水悠悠。”
台上的戏倌唱得婉转哀愁,台下叫好之声不绝于耳。嘈杂的声音让晏雪行也不禁皱起眉头:“……要是能安静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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