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得出来都督心有苦楚,迎上陆秉希冀的目光,沈赫不由得皱紧眉头,安慰似的朝着陆秉点了点头。
都督很不对劲啊!以往豪爽不拘的他何时有过这样的犹豫不决?而自己又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沈赫想了想,轻声劝慰道:“都督…何必忧虑太多?锦衣卫只忠于皇上,皇上是知道的,孰非孰过皆是圣恩,就是他日新皇登位,自然也不能说您的不是…”
沈赫说到最后,眼睛里带着些意味深长,陆秉面上一窒,抬着沉重的眼回看过去,火光下红衣映衬着如玉的脸,表情一片淡然,就是面上映照的金色光芒也让人有种莫名的心安。
陆秉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然而官场这条路又岂非是平地屐步?一步不慎,就是挫骨扬灰满门覆灭!
陆秉瞌了瞌疲惫的眼,接着一声烦乱的叹息,再睁开眼时,又轻轻叹道:“只怕真到那一天,是由不得本督说了算的!”
见沈赫说不到自己心里去,陆秉不想再与他讨论二王夺嫡之事,便往房中的那只箱子瞟了一眼,扶额按着疼痛突起的地方,吩咐道:“等过了子时,你就带着这些钱财去找严侍郎,与他疏通左卫将军的事吧!”
:“是!”
沈赫应声上前,小心地把箱子合上,正想着叫自己手下来搬金子,耳边却又响起了陆秉的声音:“赫儿,这件事你一定要办得妥帖,将军他…还是想打仗的…”
沈赫闻言身体一滞,缓缓转过身来,却见陆秉不知什么时候,已停下按压头疼的动作,抬头静静地看着自己,淡淡道:“谁都想做圣人,可圣人却总是难做的。唉…本督有时候在想,若不是能帮助杨仲芳与于将军这样的人,本督是不应该在官场的…”
陆秉第一次与人说这样的话,看着面前这个他从小看大的孩子,从一个幼小稚儿,长到如今高大的俊俏郎君,沈左使似乎比自己的两个亲生儿子都要亲近,他教他武功秘籍,教他人情世故,还教他人心险恶……
只是那个关于他身世的秘密他却永远不能对他宣之以口。
其实沈赫原是朝中前督察御史沈兆的长子,陆秉记得当年皇上被宫女谋害未果,皇上自此觉得是冥冥中上天庇佑,对修仙练术更加痴迷,于是便连续下令,在各州府建造庙台以祭四方。
然而当时本就国库空虚,蜀地还有瘟疫横行,百姓深陷苦狱,还指望朝廷救济渡过难关,又哪里有钱建造庙观?
当时的工部侍郎奏报造银给严首辅时,严首辅一筹莫展,思来想去便想出在暗地里捐银换官的法子来,一时间六品的地方官职一万两银子起捐,价高者得,有些富庶地方竟被捐出百万白银的天价,没几下便把造庙台的钱给集齐了,完了还有剩下结余的,严首辅还全数上交给圣上作为了中宫私银。
可以说,当今圣上对买卖官位的事情一清二楚,并且不以为然,朝中所有人都知道表面上是严首辅做这祸国殃民的事,事实上,到大家都明白严首辅只是一个挡箭牌而已。
买卖官位有损国本,朝野上下天怒人怨却没人敢吱声,尤其是当时夏言已死,朝中严首辅一手遮天,谁敢出声皇帝一声令下,陆秉就得出手让他闭嘴!
当时蜀地的瘟疫已经传到了长安,那些染了疫病的流民到处流窜,眼看就要往京城里来,朝中的大臣们是怎么也坐不住了,叽叽喳喳的一片哗声讨论,纷纷奏请皇上下旨抗疫救灾,启奏声一浪高于一浪,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为此也是苦恼不已!
刚刚造了庙台,哪里来的钱救灾?思及此,圣上往严首辅脸上使了个眼色,这是让他想个办法以缓燃眉之急。可严首辅又哪里有什么办法?只能在暗地里又把五品的地方官位拿出来捐换。
如此,终于还是有人看不下去了,跳出来大骂严嵩买卖官位,祸国殃民!
陆秉记得,当时太和殿上鸦雀无声,只有愤怒的督察御史激昂陈词,一条条罪名数落得严首辅面无人色!等反应过来,严首辅便尴尬地看向龙椅上的皇上,仓惶投去求救的目光。
捐官这件事皇帝是最大的利益既得者,被人这样毫无忌惮地说出来,不正是打在自己的脸吗?所以皇帝自然是要袒护严首辅的。
于是圣上脸色大变,厉声骂道:“所有的官职任命都是由朕亲自过目,朕怎么不知严爱卿做这样的事?分明就是你沈兆胡乱攀咬,严爱卿乃一品大员,你作为官下竟随意污蔑陷害严爱卿,就不怕朕治你个抄家流放之罪吗?!”
一时天威震怒,本就安静的太和殿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沈兆咬着牙,脸色变了又变,终是气愤涨得满脸通红,也顾不了那么多了,站起身来上前,不客气地回道:“臣食君禄,取之于万民,如今蜀地至长安瘟疫遍地,百姓流离失所,严首辅却趁机买卖官位中饱私囊!臣日夜忧心难寐,卧坐不安,实在见不得这危害江山社稷的鬼祟作为!望皇上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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