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兰乌德的黄昏裹着浓烈的油脂香,中央市场的烤架上,羊肉在炭火上滋滋冒油,混着大列巴的麦香和格瓦斯的酸甜味,在暮色里酿成一锅浓稠的市井烟火。我们挤在露天摊的长木桌旁,老张盯着铁盘里焦脆的羊尾油,喉结上下滚动,却始终没动筷子——聚宝斋失火的消息像块千斤坠,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心头。
“先吃饭。”老邻居用刀尖戳起块烤土豆,递到老张面前,“当年在罗布泊找楼兰遗址,三天没合眼,最后不也是靠着馕饼和咸菜撑下来了?”他说话时,镜片后的眼睛却没离开手机,屏幕上跳动着北京传来的火灾现场照片,琉璃厂的青砖墙上焦黑一片,“聚宝斋”的牌匾歪斜着,“斋”字的最后一笔被烧得只剩半截。
安娜突然放下搪瓷杯,伏特加在杯底荡出细小的漩涡。她压低声音,俄语混着中文:“黑市消息,谢尔盖三天后在乌兰乌德交易,买家是日本古董商。”她推过来一张皱巴巴的字条,上面潦草地画着废弃的苏联军营,“那半卷经卷,他们要脱手了。”
老邻居用筷子敲了敲碗沿,声音清脆:“卡佳那边有消息吗?”他说的卡佳是乌兰乌德赌场的荷官,前天我们在“白夜”酒吧遇见的。那个红发姑娘叼着细烟,指甲涂成血红色,听见“西夏”二字时,眼尾的钻石闪了闪,答应帮忙打听。
正说着,阴影里转出个高挑身影。卡佳裹着貂皮披肩,耳垂上的玛瑙坠子晃得人眼花。她一屁股坐下,抓起老张的酒杯一饮而尽,咂咂嘴:“那帮孙子在废弃的军工厂设了局,周围埋着地雷——苏联解体时留下的老古董。”她掏出张泛黄的地图,上面用红笔圈着密密麻麻的雷区,“不过有个排水管道能通到仓库,就是……”她的目光扫过娜塔莎,“得有人会骑马。”
娜塔莎突然站起,木椅在石板地上拖出刺耳声响。她的马鞭不知何时缠在腰间,皮革泛着经年累月的油光:“算我一个。”自从被谢尔盖背叛,她整个人像淬了冰,说话时眼神冷得能冻住火焰。卡佳上下打量她,突然笑出声,从包里掏出个牛皮纸袋:“给,通行证。明晚八点,军需仓库后门。”
深夜的乌兰乌德飘起细雪,路灯在雪幕里晕成模糊的光斑。我们摸到军工厂外围时,铁丝网早已锈成碎渣,月光下,废弃的坦克残骸像巨兽的骨骼,寂静得瘆人。老邻居趴在地上,用指南针测量排水管道的方位,突然压低声音:“不对劲,太安静了。”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声。谢尔盖骑着高头大马出现,身后跟着十几个黑衣人,枪口在雪夜里泛着幽蓝。他晃了晃手中的经卷,羊皮纸在风中哗啦作响:“中国人,想要这个?”他打个响指,手下推出个五花大绑的身影——是卡佳,嘴角淤青,头发凌乱地粘在脸上。
“她收了我的钱,”谢尔盖笑着举起手枪,抵住卡佳的太阳穴,“说你们今晚会来。”卡佳突然吐了口带血的唾沫:“狗东西,姑奶奶早就把消息卖给两边了!”她的目光转向我们,突然大喊:“西南角!雷区是假的!”
枪声几乎同时响起。老邻居一把将我拽进弹坑,子弹擦着头顶飞过,在坦克残骸上迸出火星。老张抄起地上的钢管,怒吼着冲向最近的黑衣人,他当兵时练的擒拿术派上用场,三两下就夺过枪,反手砸在对方脸上。安娜则像只黑豹,借着掩体快速移动,手中的猎刀精准地划开敌人的手腕。
娜塔莎的马突然从侧面冲出,马蹄扬起雪雾。她挥舞着马鞭缠住谢尔盖的脖颈,两人在马背上激烈缠斗。老邻居趁机冲向仓库,却发现大门紧锁,上面刻着西夏文的锁孔泛着冷光。他掏出从科兹洛夫日记里拓印的机关图,颤抖着将铜钥匙插入——那是在萨满森林找到的,一直贴身藏着。
“咔嗒”一声,仓库门缓缓打开。谢尔盖见状,猛地推开娜塔莎,朝仓库狂奔。老邻居刚要阻拦,却被暗处飞来的子弹擦伤手臂。仓库内,日本买家正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检查经卷,身旁的保险箱闪着金属光泽。
“放下武器!”安娜的枪口抵住日本买家的后脑勺。那人却不慌不忙,从公文包掏出一叠照片——是我们在北京的家人。老张的脸色瞬间惨白,照片里,他七十岁的老母亲正在胡同口晒太阳,完全不知危险临近。
谢尔盖趁机踹倒安娜,夺过经卷,狞笑着按下保险箱的按钮:“想要家人平安,就把铜瓶交出来!”他说的铜瓶正是从“黑水城”地宫带出的镇邪之物,此刻正藏在老邻居的背包夹层里。
千钧一发之际,卡佳突然挣脱束缚,抄起桌上的古董花瓶砸向谢尔盖。混乱中,老邻居迅速掏出铜瓶,对准保险箱上的西夏文符号。奇迹般地,保险箱自动弹开,里面除了现金,还躺着半张残破的《西夏译华严经》——与我们手中的严丝合缝。
“原来如此!”老邻居恍然大悟,“铜瓶是开启保险箱的钥匙!科兹洛夫当年故意……”他的话被爆炸声打断。谢尔盖见势不妙,抓起经卷就跑,却被娜塔莎的马鞭缠住脚踝,重重摔倒在地。老张冲上去,拳头雨点般落在他脸上:“敢动我妈!”
警笛声由远及近,是乌兰乌德的警察。我们顾不上清点战利品,将经卷塞进背包就跑。卡佳捂着伤口,却笑得灿烂:“记得请我喝北京二锅头!”她转身消失在夜色里,只留下满地狼藉和逐渐熄灭的战火。
回程的车上,老邻居仔细拼接经卷,借着车灯,终于看清末尾的西夏文:“完整金册,藏于……”字迹到此戛然而止,被某种腐蚀性液体破坏。安娜抚摸着经卷边缘,轻声说:“贝加尔湖的沉船,或许就是最后的线索。”
车窗外,乌兰乌德的灯火渐远,化作天际微弱的星点。老张攥着手机,反复确认家人平安,眼角泛起泪光。娜塔莎握着缰绳,突然开口:“我父亲临终前,在桦树皮上刻了个符号,跟铜瓶上的很像……”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却像颗石子,在每个人心里激起千层浪。
贝加尔湖的冰面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像一块巨大的、沉睡的蓝宝石。而我们知道,真正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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