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这么下去,咱们聚宝斋就得改名叫'聚空斋'了。"
老张蹲在店门口,一边嘬着烟屁股一边嘟囔。他那双粗糙的大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柜台边角,那里已经被他摸出了包浆。我抬头看了眼货架,确实空了大半——上个月卖出去的那对乾隆粉彩小碗是我们最后的镇店之宝。
老邻居从里屋踱出来,手里捧着本《中国古陶瓷鉴定》,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上:"急什么?古玩这行当,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可咱们已经五个月没正经进账了。"我合上账本,叹了口气。这间位于北京潘家园边上的小店是我们仨的心血,老张是退伍后从供销社内退的,老邻居在琉璃厂混了半辈子,我则是半路出家,凭着对老物件的痴迷硬挤进了这行。
老邻居推了推眼镜:"要不,去趟山东?长清那边老东西多,价钱也合适。"
"长清?"老张掐灭烟头,"那地方不是产大葱的吗?"
"你呀!"老邻居恨铁不成钢地摇头,"长清自西汉就是济北国都城,双乳山汉墓知道不?1996年全国十大考古发现!那边民间散落的物件海了去了。"
就这样,三天后我们踏上了开往济南西的G197次列车。老张穿着他那件洗得发白的军绿色夹克,腰板挺得笔直;老邻居则是一身藏青色中山装,活像个退休教授;我背着双肩包,里面塞满了鉴定工具和干粮。
空气里飘着股淡淡的葱香。我们住在老汽车站附近的一家小旅馆,推开窗户就能看见石麟山——那里有座烈士陵园,山脚下新修了广场,晨练的老头老太太们正在打太极拳。
"先填饱肚子再说。"老张的胃比他的好奇心更急切。
我们在东关村找了家早点铺子。老板是个满脸褶子的老汉,端上来三碗冒着热气的豆腐脑,上面漂着翠绿的葱花和红亮的辣椒油。
"尝尝这个,"老邻居指着桌上的一碟金黄色薄片,"双泉豆腐皮,长清特产,用山泉水做的。"
那豆腐皮薄得能透光,入口却意外地筋道,豆香浓郁。老张狼吞虎咽地干掉两碗豆腐脑,又盯上了隔壁桌的灌汤包。
"慢点吃,"我笑道,"别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当兵养成的毛病,"老张抹了把嘴,"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吃饱喝足,我们溜达到老文化馆附近。那是一座灰砖老建筑,现在改成了肺结核防治中心。馆后头有座文庙大成殿,老邻居说那是长清现存规模最大的古建筑。
"看那斗拱,"老邻居指着屋檐下复杂的木结构,"一翘二昂六铺作,比济南府学文庙的规格还高。长清自古就重视教育..."
老张不耐烦地打断:"咱是来收古董的,不是来考古的。"
"你懂什么?"老邻居瞪眼,"搞古玩就得先懂历史。知道为什么长清老物件多吗?因为这儿从汉朝起就是..."
我赶紧打圆场:"行了行了,先去市场转转。"
长清的古玩集市在老城区一条背街里。说是集市,其实就是几十个地摊沿着墙根一溜排开。摊主大多是本地农民,面前摆着些瓶瓶罐罐、铜钱旧书之类。
老邻居像猎犬似的在摊位间穿梭,时不时蹲下来用放大镜端详某件东西,然后又摇摇头放下。老张则对那些铜器特别感兴趣,但他分不清真伪,总想伸手去摸,被摊主喝止了好几次。
我停在一个卖旧书的老头跟前。他面前铺着张塑料布,上面堆着发黄的线装书和民国期刊。角落里有个油纸包,露出一角铜绿色。
"大爷,这个能看看吗?"我指着那包东西。
老头警惕地四下张望,然后小心翼翼地打开油纸。里面是面铜镜,直径约十五厘米,背面铸着瑞兽葡萄纹,绿锈斑驳,但品相完整。
"家里祖传的,"老头压低声音,"要不是孙子要结婚买房..."
我心跳加速——这可能是唐代的海兽葡萄镜!但表面上还得装淡定:"要价多少?"
"两万。"
我刚想还价,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转头看见老张正和一个彪形大汉对峙,那家伙脖子上挂着条小拇指粗的金链子,身后跟着两个跟班。
"怎么回事?"我赶紧过去。
老张气得脸红脖子粗:"这王八蛋想强买老乡的陶俑!"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见摊主是个瘦小的老农,怀里死死抱着个布包,满脸惊恐。金链男一脚踢翻了老农的摊位,瓶瓶罐罐碎了一地。
"老东西!给你五百是看得起你!"金链男唾沫星子横飞,"信不信我让你在长清混不下去?"
围观的人纷纷后退,没人敢出声。老农哆嗦着嘴唇:"这是俺家祖坟里挖出来的...不能贱卖..."
金链男伸手就要抢。说时迟那时快,老张一个箭步上前,抓住那家伙的手腕一拧——标准的军体拳擒拿动作。金链男惨叫一声,单膝跪地。
"解放军叔叔教你做人!"老张中气十足地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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