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竹林里充满火药味和泪水的相遇,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张红心中激起了久久不散的涟漪。阿古拉那混合着悲痛、仇恨和对顾远狂热维护的复杂形象,与她之前对顾远的认知形成了剧烈的冲突。那个“阴险狡诈的仇人”形象,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她对阿古拉,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却背负着如此沉重爱恨的苗疆少女,产生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好奇。
接下来的日子里,张红开始有意无意地“偶遇”阿古拉。作为苗疆实质上的“苗王”,阿古拉非常忙碌。张红能看到她在寨子中央的空地上,神色严肃地指挥着苗民们修建防御工事,动作干练,条理清晰;能看到她在专门的药庐里,对着满桌的瓶瓶罐罐和蠕动的毒虫,眉头紧锁地调配着药剂或蛊毒,那份专注与执着,带着一种别样的魅力;也能看到她偶尔在溪边清洗药草时,望着水面出神,眉宇间笼罩着挥之不去的轻愁。
张红起初只是远远地看着。但有一次,她看到阿古拉在药庐里对着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和一堆药材发愁,似乎是在尝试调配一种强效的蛇毒解药,却屡屡失败,急得额角冒汗,甚至差点被暴躁的毒蛇咬到。
张红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观察了一下阿古拉失败的操作和桌上的药材。作为张三金的亲生女儿,她从小就被迫接受最严苛、最全面的教导,其中就包括拜火教融合了苗疆,尤其是银蛇夫人一脉精华的毒术和蛊术医术。在蛇毒与蛇药方面,她的造诣远超阿古拉。
“火炼花的剂量多了半钱,会压制七叶莲的药性。用寒潭边的星月草汁代替水调和,能中和火炼花的燥性,激发七叶莲的解毒效力。”张红的声音平静地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阿古拉吓了一跳,猛地抬头,看到是张红,眼中瞬间闪过一丝警惕和复杂,但随即被眼前困扰她的难题占据了心神。她狐疑地看了看张红,又看了看桌上的药材,迟疑地按照张红说的方法尝试了一下。
片刻之后,药炉中原本浑浊翻滚的药汁,竟然真的变得清澈透亮,散发出一股清冽的异香!而那条暴躁的毒蛇,在闻到这股气味后,竟也奇异地安静了下来!
阿古拉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看药炉,又看看一脸平静的张红,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的笑容,如同拨云见日:“真的成了!谢谢你!” 那笑容纯粹而明媚,暂时驱散了她眉间的阴霾。
张红看着阿古拉那毫不掩饰的惊喜笑容,心中微微一动。这姑娘,心思其实很单纯,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她淡淡地点了点头:“举手之劳。蛇毒‘冷香引’手法,你火候还差些。下次处理金环蛇毒,先用冰魄针封住它的七寸,再取毒液,会更安全,毒性也更纯粹。” 她随口又指点了一句更精深的技巧。
阿古拉听得眼睛发亮,如同发现了宝藏!她的师父青蝎娘子虽然也是用毒大家,但更精于蝎毒和秘术,对于银蛇夫人一脉歹毒诡异的蛇术,因早年恩怨,传授有限。这恰恰是阿古拉的短板。而张红,得张三金倾囊相授,在蛇毒蛇药方面,堪称宗师!她寥寥数语的点拨,就让阿古拉茅塞顿开,受益匪浅。
“你…你怎么懂这么多?”阿古拉忍不住问道,眼神里充满了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
张红眼神微微一黯,没有回答,只是转移了话题:“这解药,可以给被赤链蛇咬伤的战士用了。”
从那天起,张红“偶遇”阿古拉的次数更多了。有时是阿古拉在配制某种复杂蛊虫遇到瓶颈时,张红“恰好”路过,随口指出关键步骤的错误或提供更优的替代方案;有时是阿古拉在处理苗民纠纷焦头烂额时,张红会以旁观者清的姿态,冷静地分析几句,往往能切中要害。每一次,她看似不经意的帮助,都能让阿古拉豁然开朗,解决难题。
阿古拉并非愚钝之人。她渐渐明白,张红是有意接近她,在帮她。虽然她心中对张红姐弟仍有芥蒂,对姐姐的死无法释怀,但张红展现出的渊博学识,尤其是在她最欠缺的蛇术方面、冷静的头脑以及那看似冷漠实则细腻的帮助,让她无法真正讨厌起这个“仇人”的女儿。更重要的是,在张红面前,她不需要伪装成“阿茹娜”,可以自然地流露出独属于她“阿古拉”的困惑、急躁、甚至因为成功而露出的、带着小得意的笑容。
而张红,在这一次次的“偶遇”和“帮助”中,也越来越多地听到了阿古拉无意识间提起的“远哥哥”。
“远哥哥说寨子东边的了望塔还要再加固…”
“远哥哥昨晚又看那些舆图看到半夜,封先生都生气了…”
“远哥哥让默罕大叔从山外换了好多盐巴和布匹回来,说要给大伙儿改善伙食添新衣…”
“远哥哥肩膀的伤今天换药时又渗血了,他硬是忍着没说疼…”
阿古拉提起顾远时,那双明亮的眼睛里总是闪烁着光芒,语气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关切、心疼和崇拜。那些话语里描绘的顾远,不再是张红心中那个阴险的算计者,而是一个殚精竭虑的首领,一个忍受伤痛却依旧关心部下的男人,一个…似乎有着沉重担当和内心柔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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