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祠堂的青瓦缝隙间垂落无数银线,将屋内的烛光切割成破碎的光斑。我蜷缩在潮湿的稻草堆里,脚踝的铁链随着颤抖发出细碎声响。供桌上那面人皮鼓泛着诡异的青灰色,细密的血管纹路在闪电劈过时骤然扭曲,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鼓皮下挣扎。
三天前,我不过是循着猫叫钻进后山破庙避雨。腐木梁上垂落的蛛网间,十几面人皮鼓整齐排列,月光透过漏雨的屋顶,照亮鼓面上未干的血迹。慌乱逃窜时摔碎的陶碗惊动了守庙人,再醒来时,就已经成了这场祭典的“祭品”。
“时辰到了。”祠堂木门吱呀洞开,村长裹着浸透雨水的蓑衣立在门口,铜铃在他腰间叮当作响。两个壮汉架起我时,铁链在青砖地上拖出刺耳的刮擦声,人皮鼓突然发出嗡鸣,震得我耳膜生疼。他们将我按在鼓架前,冰凉的刀刃抵住我的脖颈,村长沙哑的声音混着雨声:“这鼓面还差最后一道缝合……”
千钧一发之际,祠堂梁上传来一声凄厉猫叫。橘白相间的身影如闪电般扑下,利爪直取村长握刀的手。“阿花!”我撕心裂肺地大喊。那是我十三岁那年在雪地里捡回的野猫,后来它突然消失,我找遍全村都没见到踪影。此刻它的皮毛沾满泥浆,左耳缺了个大口子,却依旧拼了命地用牙齿咬向壮汉的手腕。
混乱中,火把跌落点燃了墙角的干草堆。阿花的毛发被火苗燎起,却固执地挡在我身前,弓着背发出连串哈气声。村长被浓烟呛得连连后退,我趁机撞翻鼓架,断裂的木刺划开了手腕。阿花突然咬住我的裤脚,拽着我冲向火海与暴雨交织的夜色。
我们在泥泞的山路上狂奔,身后传来村民们举着火把的呼喊。阿花忽然停下,用爪子狠命刨开路边的枯树洞,将我往里推搡。我刚钻进树洞,它就叼起旁边的枯枝挡在洞口,转身窜进雨幕。
“抓住那丫头!还有那只野猫!”人声渐近,我捂着流血的手腕蜷缩在树洞深处,透过枯枝缝隙,看见阿花在火把的光晕里来回穿梭,故意将追兵引向反方向。它被石块砸中时踉跄了一下,却又立刻爬起来继续奔跑,橘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雾中。
黎明时分,我在树洞外发现了几串带血的猫爪印。顺着爪印找去,在半山腰的岩洞里,我看到阿花正舔舐着后腿的伤口。听见我的脚步声,它立刻竖起耳朵,瘸着腿蹭过来,喉咙里发出虚弱的呼噜声。晨光穿透洞口的藤蔓,在它斑驳的皮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这只曾消失多年的野猫,终究还是回到了我身边。
后来,我带着阿花离开了这个村庄。听说祠堂在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再也没响起过人皮鼓的呜咽。而每当夜深人静,阿花总会蜷在我枕边,用温暖的体温驱散那些萦绕不去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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