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笼摇晃时,锈屑簌簌落在我的尾巴上。我把自己蜷成更小的球,试图用伤痕累累的肚皮护住新生的幼崽。三天前那个暴雨夜,人类的捕兽网突然罩下,我甚至没来得及舔干净最后那只小猫未睁开的眼睛。
"这窝野猫真晦气。"穿黑夹克的男人踹了踹铁笼,金属撞击声震得我耳膜生疼。他背后的货车车厢里,堆叠着十几个同样的笼子,每个都塞满颤抖的同类。我闻到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铁锈与腐肉的气息。隔壁笼子里,灰白老猫正在啃咬自己化脓的后腿,它说这叫"自救"。
车轮碾过石子路的颠簸中,我数着幼崽微弱的呼吸。最瘦小的那只开始抽搐,它粉嫩的爪子抓着我的乳头,却再没有力气吮吸。当黎明的第一缕光照进车厢,它的身体已经变得僵硬。我想舔舐它冰冷的皮毛,铁栏杆却卡住了我的脖颈。
"病死的直接扔。"黑夹克打开笼门,拎起幼崽的尸体甩出车厢。我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换来的是男人皮靴的重重一脚。腹部传来剧痛,温热的液体顺着后腿流淌,我知道又有一只幼崽没能保住。老猫停止啃咬自己的伤口,浑浊的眼睛望向我:"省点力气,明早到了地方,活着才有希望。"
深夜的寒风从车厢缝隙钻进来,我把仅剩的两只小猫护在身下。它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兄弟姐妹去了哪里,只是本能地往我怀里钻。老猫开始哼唱一首沙哑的歌谣,那是流浪猫们代代相传的"生路曲"。歌词说,只要熬过黎明,就能看到开满蒲公英的草地。
然而黎明到来时,我们被赶进了更大的铁笼。这里充斥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铁网外站满冷漠的人类。黑夹克和戴金丝眼镜的女人讨价还价,他们的手指不时指向我们。"这窝品相一般,大猫太凶。"女人的高跟鞋碾过我的尾巴,剧痛让我弓起脊背,却不敢发出声音——我怕吓到怀里的幼崽。
最后,金丝眼镜女人带走了最活泼的那只小猫。它挣扎着回头看我,奶声奶气的叫声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我发了疯似的撞击铁笼,直到嘴角渗血。老猫用尾巴缠住我的爪子:"别白费力气,这里每扇门后都关着破碎的母亲。"
当天深夜,我听见隔壁传来幼崽的惨叫。金丝眼镜女人举着剪刀,正在修剪小猫的爪子。我的幼崽突然剧烈颤抖,它虚弱地抬起头,用还未睁开的眼睛"看"向我。我想告诉它不要害怕,想教它如何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可喉咙里发出的,只有绝望的呜咽。
当第一缕阳光再次照进铁笼,我的幼崽已经停止了呼吸。它小小的身体变得冰冷,爪子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我把脸埋进它渐渐僵硬的皮毛,终于明白老猫的歌谣是个谎言。这里没有开满蒲公英的草地,只有永无止境的黑暗与绝望。
铁笼再次摇晃时,我没有挣扎。黑夹克把我扔进垃圾车,腐烂的食物残渣覆盖在身上。远处传来若有若无的猫叫声,我知道,又有新的生命即将坠入这个深渊。我的尾巴垂落在污水中,像一面褪色的白旗,宣告着所有希望的破灭。
刺鼻的腐臭味突然被消毒水的气息取代,我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动物医院柔软的毯子里。右爪还缠着沾着碘伏的绷带,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猫叫,却不再夹杂恐惧的呜咽。玻璃窗外,穿着迷彩服的男人正和穿白大褂的医生笑着说话——那身迷彩服干净笔挺,和记忆里黑夹克的破洞完全不同。
"醒了?"苍老却温和的声音响起。戴着退伍军人勋章的老人坐在轮椅上,布满老茧的手正轻柔地抚摸我颤抖的脊背,"我是老李,巡逻时在旧仓库发现你被铁链缠住。"他转动轮椅,从保温箱里取出温热的羊奶:"兽医说你受惊过度,昏睡了两天。"
我这才注意到角落里的纸箱,五只毛茸茸的小肉球正在里面蠕动。雪爪抬起沾着奶渍的鼻尖,粉嫩的爪子扒着箱沿,发出奶声奶气的呼唤。泪水突然模糊了我的视线,原来那些锈锁与枯尾的绝望,不过是高烧时的噩梦。
"别怕,以后这里就是家。"老李打开窗,让阳光洒满整个房间。窗外的草坪上,他特意为流浪猫搭建的木屋里堆满了猫抓板和毛线球。远处的山坡上,蒲公英在风中轻轻摇曳,就像老猫歌谣里描绘的模样。
三个月后,我戴着老李亲手编织的红项圈,带着雪爪和它的兄弟姐妹们在院子里追逐。每当夕阳染红天际,老李总会坐在摇椅上,给新来的流浪猫讲述"锈锁与枯尾"的故事。他说那不仅是一场噩梦,更是生命在黑暗中倔强生长的证明。而我知道,那个困在铁笼里绝望的自己,永远留在了梦里,如今沐浴在阳光下的,是重获新生的希望。
喜欢永不褪色的印记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永不褪色的印记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