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见元心独坐鱼塘石矶之上。红鲤摆尾而来,乌鱼亦随波而至。未几,乌鱼似觉无趣,翕然远遁。
元心忽蹙眉问道:"元凯,汝能闻二鱼私语乎?若有所诤焉。"
吾答曰:"乌鱼正劝红鲤顺吾等之意,云唯此方可得陆上生机。"
元心惊问:"汝果真通晓鱼言?"
吾颔首不语。
红鲤徘徊元心身侧不去。
元心复问:"可有妙法使吾亦能闻其声?"
吾摇头叹息:"同属女娲血脉,何故汝竟不解?"
元心愤然道:"莫非吾非正宗女娲族裔?"
吾沉吟道:"或是因汝……基因异变,亦或杂糅而生。"
元心冷笑道:"杂交尚胜乱伦!昔年表兄妹结缡,诞下痴儿无数。"
吾应道:"诚然,乱伦所育必增遗传之疾。汝患地中海贫血,街坊中多有同类。"
元心道:"家母亦患此症。昔欲与表兄连理,幸未成行。"
吾叹曰:"幸哉!否则汝今必为沉疴所困。"
元心又言:"轩辕府与朱??王府两家比邻而居,实不宜结亲。"
吾忽指池中曰:"老龙王沉云非夏华寨人,乃自西海徙来。此地属南海,与他处不同。"
红鲤凝望元心,眸中艳羡之色如波光流转。
红鲤摆尾叹曰:"吾心甚羡汝,元心。"
吾侧耳转述:"红鲤言道,甚慕汝之自在。"
元心蹙眉惊问:"慕我何事?"
红鲤复言:"汝无需困守此塘,可纵意遨游四野。"
吾如实应答:"彼言汝今得逍遥之乐。"
元心闻言莞尔一笑。
俄而元心戏言:"红鲤,携汝出外游赏可好?"
吾急止之:"断不可行!"
红鲤急跃水面:"吾欲往,吾欲往!"
吾正色道:"红鲤乃试验要物,若伤毫厘,何以处之?"
元心眼波流转,狡黠之意尽显。吾察其思忖,厉声告诫:"切莫私携出池。"
元心诘问:"彼需水养,何以携之?"
吾思忖答曰:"以透明囊盛之,置陶瓮内。"
元心摇头:"此法必令其窒息!"
吾续言:"直置瓮中可乎?"
元心忧道:"倘有闪失,岂非造孽?"
此时红鲤绕水三匝,殷切哀恳:"但求暂出观世,归必配合实验!"
吾诘问:"可诺千金?"
红鲤矢口:"金口玉言!"
元心惑问:"汝二人私语何事?"
吾无奈道:"红鲤许诺,若得出游,归必诞育鱼卵。"
元心嗔道:"元凯!安可为此等交易胁迫?吾不过欲携其赏景耳!"
吾辩曰:"非吾所迫,乃彼自愿。"
此事延宕月余未决。及至元心今日探视,但见鱼苗已长至十公分有余,鳞片泛光,游姿翩然。
元心倚栏而望,轻叹:"日日观此鱼群,竟成习惯矣。"
忽见天际乌云翻涌,雷光隐现。吾指天穹而言:"恐有暴雨将至,速将鱼群迁避。"
元心蹙眉:"此塘深八丈,怎会遭水淹?"
吾解其惑:"塘底有四穴通旁池,然今夜雨势凶猛,恐难容尔等。"
遂携七鱼入陶瓮,元心推木轮车相随。此间土质松软,鲜有人筑楼阁,唯见一土砖高楼矗立,专贮此瓮。
及归村时,惊雷乍起,黑云压顶。狂风卷落叶如蝶舞,雨幕垂天似帘幕低垂。
元心凭窗而立,忧色难掩:"彼等惧否?"
吾负手而答:"海底炼狱之险更甚于此。彼处永夜无光,血色电光交织,昼夜不绝。"
元心凝眸窗外电闪雷鸣,忽见陶瓮中鱼影游弋如常,遂释然道:"观此从容之态,当无大碍。"
雨声渐急,檐溜如珠帘击砌,二人静待天明。
今之夯土砖楼,首层皆以花岗岩筑基,二三层乃以木构层叠。吾等立于三层之窗畔,元心倚吾怀中,共观云幕低垂,电光裂空。
元心忽侧首问曰:"极目远眺,可思乡否?"
吾反诘:"卿亦念故园耶?"
元心垂眸轻叹:"每念及高堂慈颜,阿妹娇憨,外祖母银丝拂面,心下恻然。君当思谁?"
吾握其柔荑:"卿试思之。自束发之年,乳母携吾出户,凡所记忆,皆与卿共度。忆昔门前戏沙,垒木为塔;和泥造炉,煨粪为薪。诸般童趣,皆卿相伴。"
元心闻言嫣然一笑:"犹记尔等取红泥为器,必以浅口缶缸浸大块沃壤,反复涤荡,待沉滓凝练,方得细腻如脂。"言罢以指叩窗棂,惊起檐下雨帘簌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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