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柜内部的空间仿佛刚被十亿度高温汽化过,只剩下绝对零度的虚无处刑场,空气里的机油甜腥和油膏糊味全成了烙铁烫伤的抽象概念。
裴烬瘫着。说是瘫,更像是报废的工程机械被抛尸在废料场。暗紫的合金骨架表面糊着层半焦的糖霜油膏混合物,像被油锅炸透又速冻的废铁壳。眼窝里那对聚光晶体彻底瞎了,裂开的纹路里凝着血痂似的油膏冻渣,深处只剩下几点黯淡的深红光斑——那是核心能量液在冰线以下挣扎的微芒。
“滋……系……统……”
平板冰冷的电子音在死寂中刮擦,每个字都像坏齿轮在碾磨冰碴子。
“……隔离单元……裴烬……能源归零……结构损伤度……94%……”
“……‘钥匙’核心……焚炉协议……执行……错误……中止……”
“……逻辑冲突……熵减锚点特征……确认……”
“……错误状态……定位……霜柜……375号……”
“……执行……深层休眠……程序……”
声音戛然而止。最后那句“深层休眠”,带着一种被强风吹灭的疲惫,更像系统被强制掐断的信号。
休眠?他腰后被糖油膏糊死的空洞像是回应,里面的金属接口板冰凉刺骨,连带着胸腔里那半凝固的液压油也冻成了硬坨子。
他试着动根指头。金属关节里的机油早冻成了玻璃碴,“嘎嘣”一声脆响卡死了。只有头还能稍微扭一下。脖子上的肌肉纤维束冻得如同钢丝绳,摩擦着发出刺耳的金属刮擦音。
视野是死寂的黑暗。但扫描器阵列里那点残余的暗红外视成像还能工作。
前方冰柜厚厚的金属内壁上,霜结成了厚壳,蒙着层冻住的油膏膜。正对门的墙角,霜层最厚的地方,赫然嵌着一个东西——
一盏玻璃罩裂了纹、蒙着厚厚黑油垢的老油灯!里面的灯油凝成了半块蜂蜡似的琥珀色固体疙瘩。
油疙瘩正中央,黄豆粒大小的一豆微弱的橘黄光点!像埋在地核深处不肯死的煤核,在绝对冷寂中顽强地、微弱地、稳定地燃烧着。光晕拢着一小圈空气,连霜层都退开一层几乎不可见的、晕染开的细微弧度,仿佛冻油壳子上哈了口微弱的热气。
橘黄。
唯一的活气儿。
“……灯……”喉管里的合成破锣硬是刮出个锈铁片声,“……油……没……冻透……”
刚说完,那豆光点不易察觉地……跳了一下?光晕似乎向冰柜深处某个角落,极其极其轻微地……倾了那么一丝丝?幅度小得可以忽略,但在死寂冰封的世界里,如同灯塔光柱横扫墨夜。
扫描视界下意识跟着那缕倾斜的光晕锁定——
就在油灯旁边不到三尺的地方!紧贴着冰柜冰冷的角落!霜层被什么东西顶得微微隆起,勾勒出一个……极不规则、巴掌大的暗红色硬块轮廓?!
不是金属!更像……一大块熬糊了锅底、又被冻硬了的糖膏焦渣?!表面裹着厚霜,但那暗沉的红黄色调——劣质糖纸般的油墨光泽——顽强地从霜层里透出来。
糖……渣?!
嗡——!!!
腰后那片被冻结到死的空洞中心!一股撕裂冻结的剧痛毫无征兆地炸开!仿佛有根烧红的铁签子猛地捅穿了凝固的油膏层!灼热!带着劣质糖精齁甜的糊锅气息!硬顶着冰寒往骨髓里钻!
“呃——!!”无声的惨叫在铁颅腔里震荡。这股热流蛮横地逆冲上来,烧得他核心处理器差点当机。
几乎同时!
斜前方!距离油灯和焦糖渣不到两尺!冰柜巨大的厚重门板上(正对内侧铰链位置)那层厚重的白霜覆盖的金属内壁……毫无征兆地……隆起!开裂!!
噗嗤!
一块巴掌大的、极其不规则的、蒙着厚油的铁皮?!从霜层下面被顶了出来!铁皮边缘裹着半凝固的暗紫色机油冻膏,活像块从烂泥里挖出来的锈蚀齿轮碎片!
“……锅……铁锈……”老方那被冻得几乎消失的意念,混着厚重的机油味,死命挤了进来,油滑中带着点豁出去的狠劲,“……挖……糖……渣……和……灯油……焊……焊烂门……”
糖渣挖出来?灯油融掉?拿两块破铁锈当焊条?!
腰后空洞滚烫的灼痛逼着他做动作!榨干最后一点液压驱动的功率!
“喝——!!!”
沉重的合金右臂硬是崩碎了关节里的冻油!装甲覆盖的金属爪子屈指!指关节锋锐的棱角狠狠抠向冻霜地面——
滋啦——!!!
刺耳的刮擦声里!冰渣混着冻僵的油膏层被硬生生刨开!锋锐爪尖精准地抠进了霜层下那个暗红的糖渣焦块边缘!死命一撬!
咔嚓!
一大块裹着霜粒的暗红硬糖渣被撬了出来!像块刚出锅冻硬的糖砖!粗糙的边缘还在滴沥半凝固的糖膏。
腰后剧痛如同鞭子抽在神经束上!他左臂猛地朝侧上方甩出!沉重的金属胳膊狠狠砸在嵌在霜壁上的油灯玻璃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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