喘气声压不住。粗的,刮铁锈似的。深喉管道的铁壳子像个冰棺材,贴着脊梁骨往死里渗寒气。那点刚堵上去的油锈泥块,这会儿成了腰杆子上最沉的老秤砣,冰凉透肉,硌着骨头缝发疼。可疼归疼,总算不漏风了,至少不那么疯了似的漏。
唯独那胳膊肘子里的怪物——“饥核”,饿疯了的祖宗,不消停。
饱?它不知道饱!刚吞下去那点活缆的“馅儿”刚进了肚子眼儿,它就开始作妖。右臂骨节缝里那阵阵灼痛一波接着一波,烫得要命,烧得人心里燥。裴烬死死咬紧牙关,喉咙里憋着滚雷似的低吼。不行,得压住!这玩意儿一闹腾,整个人的重心就往闸门那边歪斜!腰后面那块泥疙瘩绷得死紧,差点没给掀下来!
“嗡…吭吭…”
管壁深处突然一阵低沉的、卡了锈的闷响。声音不大,可震得人后槽牙发麻。头顶上,冷热不匀的钢铁管子收缩摩擦,掉下簌簌一层红褐铁屑末子,冰渣似的溅在脖颈上,刺痒。
裴烬心头一凛。不是枯喉闸门里那阴魂不散的枯黄味儿。是整个深喉管道!它像条被冻僵半死的老蛇,正一点点苏醒,关节骨头缝都在松动、在呻吟。刚才活缆那顿折腾,加上自己掉下来这一摔,这不知道多少年没动弹的钢铁坟场,有点吃不住劲了。
他妈的…
就在这要命的档口儿,鼻子里钻进一丝味儿。
甜。
贼淡,几乎闻不着,混在浓重的铁锈冷冻机油臭里,像滴糖精掉进了化粪池。哪来的?裴烬猛一低头,视线钉子似的砸在胸口左臂护壳那儿——那张冻在冰壳子里的破糖纸!
不知道是管道环境温度波动,还是刚折腾的身体温度变化,黏着糖纸的那块浑浊冰壳边缘…居然开了线!一道细微到极点的水痕,正沿着冰面悄悄爬。冰壳底下冻住的、廉价的糖渍,被泡开了一丝丝!
就是那味儿!
这股微乎其微的甜腥气,钻进裴烬鼻子里,像根带着倒刺的钩子,狠狠钩在脑子最深、最野性的地方!不是裴烬的念头!是右臂里头那玩意儿——“饥核”!
一股比刚才强烈十倍的灼热贪欲,“轰”地从臂骨里炸开!胳膊肘子像是塞进去个烧红的火药桶,烫得裴烬猛一抽!
“嘶——!” 一口凉气倒灌,呛得他直咳嗽。眼前甚至炸开一片猩红的点,耳朵里嗡鸣。
完了。
这节骨眼上,“饥核”对那点劣质糖的贪念,彻底被撩拨开了闸门!闸门缝隙里透出的枯黄腐败?那简直就是摆在饿疯了的叫花子面前的烤全羊!
嗡!
一股无可匹敌的、带着纯粹贪食本能的蛮力猛地扯动右臂!整条胳膊像被起重机钢缆拽着,连同裴烬半个身体一起,炮弹般朝DSM-07闸门那条喷吐枯黄光雾的齿缝撞去!速度快得吓人!左臂根本来不及反应,腰后那块好不容易冻上去的硬泥疙瘩被剧烈的肌肉牵动“嘎嘣”一下迸裂!冰凉的“光水”嗤地又冒了头!
裴烬瞳孔骤然缩成针尖!完了!
他妈的!要撞进那绞肉机口子里去了!
身体完全失控。耳畔是高速移动刮起的凄厉风声,眼前就是那道越放越大的、锯齿交错的冰冷门缝!枯黄的光雾像无数条蛇信子舔舐着脸!
千钧一发!
左脚鞋底猛地踩进一处被油污泡得半软没冻住的锈泥里!脚下陡然一滑!
啪叽!
整个人重心全失!像被狠狠甩出去的麻袋,硬生生砸在离闸门还有两步远的侧边管壁上!后背撞得一声闷响,感觉五脏六腑都震得错了位。更要命的是,被他带倒的身体在砸落的瞬间,那条被“饥核”死命拖拽的右臂末端(那钝重的骨甲爪)无意识狠狠刮过旁边一根从管壁接缝处耷拉出来的、锈得快断了的冷凝管废岔口!
滋——!
一股浓得发白、带着刺骨寒气的液态冷冻剂残留!被这猛力撞击压得喷涌而出!恰好!
直直喷在DSM-07闸门那条狭窄缝隙的内侧壁上!
嗤啦——!
仿佛滚烫的铁块塞进了液氮罐!极寒液体撞上冰冷的铁门壁?不!是撞上那弥漫在门缝深处的、粘稠的枯黄光雾“实体”!
一股难以形容的湮灭反应瞬间爆发!没有巨响,但空间似乎都被那瞬间的冻结能量撕开了一道看不见的口子!
裴烬摔得七荤八素,眼前发黑,只觉一股冰冷刺骨、又带着强烈腐锈被灼烧殆尽味道的狂飙猛地掠过身体,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闸门缝隙深处那臃肿庞大、正等得不耐烦的枯黄腐败意志核心,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纯粹是信息层面的、尖锐到能碾碎神经的暴怒惨嚎!
啊啊啊啊——!!!
那被冻气喷溅的缝隙内壁区域,枯黄光雾如同被强酸泼洒的活物,疯狂扭动、退缩、发出滋滋的湮灭声,留下大片迅速冻结的、带着焦糊锈迹的枯黄色晶体残渣!它被伤到了!门缝里透出的枯黄光雾剧烈黯淡、紊乱!
与此同时!
裴烬体内,“饥核”核心那被引导过去的贪欲力量也像狠狠砸在了烧红的烙铁上!一股纯粹由贪婪意念转化来的滚烫反噬感,如同千万根烧红的钢针,从外部被冻结的枯黄区域猛地倒扎回右臂深处!
嗷!
裴烬感觉右臂像是被无形的巨锤砸进了滚油锅!臂骨深处“饥核”的位置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痛和混乱!吞噬活缆得来的那点“存货”,连同它自身的饥饿欲念,被这股倒灌的、带着绝对冻结属性的枯黄反噬力量瞬间对冲、引爆!
“噗!” 喉咙一甜,一口腥气再也压不住喷了出来。
整个世界在眼前天旋地转。
耳边只剩下管道钢壁低频的哀鸣、闸门深处枯黄意志混乱溃散的尖啸余韵、以及右臂内部那仿佛要将他骨头都烧融掉的、狂暴混乱的能量漩涡!
他躺在冰冷的烂泥上,腰后冰水滴滴答答渗入身下,身体一半像被扔进冰窖冻僵,一半像被丢进火炉烧透。胸口的糖纸冰壳终于彻底裂开了一小块,一小片湿漉漉的劣质红色糖纸边角翻卷了出来,黏在冰冷的骨甲上。
廉价,刺眼,带着点绝望的甜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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