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煞峰的山道在身后蜿蜒隐没于浓重的灰白寒雾之中,如同一条垂死的巨蟒。阿牛抱着豁口的破瓦盆,深一脚浅一脚地踏入了真正的北寒荒原。
一步之差,天地骤变。
身后峰峦叠嶂的轮廓尚在雾气中若隐若现,身前已是无边无际的灰白。天是铅灰色的,沉重地压着大地。地是灰白色的,覆盖着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万年的冰屑冻土,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寒气顺着破草鞋的缝隙直钻骨髓。呼啸的寒风不再是山间的呜咽,而是如同亿万冰刀刮过荒原的尖啸,卷起漫天细碎的冰晶雪沫,打在脸上如同针扎般刺痛。空气稀薄而冰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冰碴感,仿佛要将肺腑冻结。
荒凉!死寂!冰冷!
这便是北寒!远比杂役处那污秽牢笼更加残酷、更加无情的……天地囚笼!
阿牛紧了紧身上单薄的破衣烂衫,怀中的破瓦盆紧贴着胸膛,传递着一丝微不足道的冰冷触感。他运转丹田处那柄暗沉死寂剑胎,一股精纯凝练的死寂寒气自发流转全身,抵御着外界刺骨的冰寒。那寒气冰冷,却意外地与这荒原的酷寒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竟让他感觉比那些瑟瑟发抖的凡人更能适应此地。
但这适应的代价,是剑胎时刻运转带来的消耗。丹田深处,那柄新生的寂灭剑胎如同新铸的凶器,光华内敛,却在寒风与冰煞的刺激下,传递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躁动与……饥渴感。它需要磨砺,需要“食粮”!
没有方向,没有目标。阿牛只能凭借本能,朝着远离黑煞峰、寒风相对不那么凛冽的北方,艰难跋涉。脚下的冻土坚硬如铁,嶙峋的怪石如同蛰伏的凶兽骨骸,散落在茫茫灰白之中。偶尔能看到几株低矮扭曲、通体灰黑、如同鬼爪般的灌木,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散发着微弱的死寂气息,是这片绝地仅有的“生机”。
走了不知多久,也许一天,也许更久。天色始终是压抑的铅灰,难以分辨时辰。饥饿如同苏醒的毒蛇,再次疯狂撕咬着他的胃袋。干渴让喉咙如同火烧,但地上只有冰屑,塞入口中融化,带来的却是更刺骨的寒冷。
就在他体力即将耗尽,寻了一处背风的巨大冰岩凹陷,准备蜷缩起来恢复些许力气时——
“呜——!”
一阵极其凄厉、如同百鬼夜哭般的尖啸,毫无征兆地从前方弥漫的冰雾雪沫中传来!
紧接着!
数道灰白色的、半透明状的、如同扭曲烟雾般的虚影,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浓烈的怨毒煞气,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鲨鱼,猛地从冰雾中冲出,朝着阿牛藏身的冰岩凹陷……尖啸着扑来!
冰煞凶魂!
北寒荒原最常见的、由无尽岁月中陨落于此的怨念与冰煞之气结合而成的……低级邪物!
它们无形无质,却能冻结气血,侵蚀神魂!对于凡人甚至低阶修士,都是致命的威胁!
阿牛瞳孔骤缩!巨大的危机感瞬间攫住了他!他猛地从凹陷中站起,丹田处的死寂剑胎受到煞气刺激,嗡鸣震颤,瞬间爆发出冰冷的杀意!
那几道冰煞凶魂速度极快,裹挟着冰晶雪沫,带着冻结灵魂的阴寒,瞬间扑到近前!为首的凶魂虚影扭曲,隐约可见一张痛苦嘶嚎的人脸,张开无形的巨口,狠狠噬向阿牛的头颅!
避无可避!
阿牛眼中寒芒爆射!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他不再犹豫,心念与剑胎瞬间合一!
“寂生!”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断喝!
阿牛右手食指闪电般抬起,对着迎面扑来的那道最凶戾的冰煞凶魂……凌空一点!
“嗤——!”
一道仅有寸许长短、呈现出奇异混沌色泽的寂生剑气,如同瞬移般,毫无征兆地……从他指尖激射而出!
剑气无声无息!
核心是深邃如渊的暗沉死寂本源,边缘流转着淡绿洪荒生机光晕,最外层包裹着温润坚韧的青白毫光!
这道混沌剑气出现的瞬间,周围呼啸的寒风仿佛都凝滞了一瞬!那扑到近前的冰煞凶魂,猩红的魂眼中瞬间爆发出极致的恐惧!它想躲,但剑气太快!太诡异!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水泡破裂的轻响。
混沌剑气毫无阻碍地……洞穿了那道凶魂扭曲的虚影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没有垂死的哀嚎。
只见那道被剑气洞穿的冰煞凶魂,如同被投入了浓硫酸的冰块,整个虚影猛地剧烈扭曲、收缩!它那由怨念和冰煞构成的身体,在接触到寂生剑气核心那暗沉死寂本源的瞬间,如同遇到了绝对的克星,毫无抵抗之力地……开始消融、湮灭!
灰白色的魂体如同被点燃的纸张,从被洞穿的伤口处,迅速蔓延开一片深邃的、不断扩散的“死亡”灰斑!灰斑所过之处,魂体无声无息地化为虚无!
不到十分之一个呼吸!
那道最凶戾的冰煞凶魂……竟……彻底化为一片……飘散的……灰白色尘埃!连一丝残魂怨念都未曾留下!彻底……魂飞魄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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