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死就赶紧滚起来!真当自己是少爷了?日头都晒屁股了还挺尸!”踢他的正是昨天那个给他半块饼的佝偻老头,姓孙,是这排杂役棚的小管事。孙老头浑浊的老眼瞥了阿牛一眼,看到他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头似乎还行,便不耐烦地吼道,“算你小子命大,没冻死在这墙角!拿着这个,跟我走!”说着,把一个豁了口的破瓦盆塞进阿牛怀里,盆里扔着一把锈迹斑斑、刃口都崩了的小药锄。
阿牛赶紧抱紧瓦盆和药锄,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怀里那个破布包袱下意识地紧了紧,陶罐还在。他偷偷瞄了一眼裂缝处,昨夜渗出的暗绿色液体痕迹已经干涸,变成了一种深褐色的、如同陈旧苔藓般的污渍,罐子本身似乎没什么变化。
孙老头也不多话,拄着那根油亮的木棍,佝偻着背,步履蹒跚地在前头带路。阿牛亦步亦趋地跟着,穿过杂役处污秽的空地,沿着一条被踩踏出来的、布满碎石和杂草的小径,朝着山坳更深处走去。
越往里走,空气中那股混杂着汗臭和排泄物的污浊气息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闷的、带着淡淡苦涩药味的气息。这药味并不好闻,反而透着一股衰败和腐朽,仿佛是什么东西正在无声无息地腐烂。
转过一个弯,眼前豁然开朗,却又让阿牛的心猛地一沉。
这是一片依着山势开垦出来的坡地,勉强算是有个药园的轮廓。但与其说是药园,不如说是一片荒芜的坟场。
泥土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白色,板结干裂,毫无生机。田垄间稀稀拉拉地“点缀”着一些植物,但绝大多数都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枯黄、焦黑或病态的惨绿色。叶片蔫头耷脑,布满虫蛀的孔洞和诡异的霉斑,茎秆纤细扭曲,仿佛随时会折断。一些地方甚至只剩下光秃秃的枯杆,凄凉地插在死寂的土里。整个园子弥漫着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枯萎和霉烂气息。
“这……这就是药园?”阿牛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他赤霞村那几块薄田虽然干旱,麦子枯死了,但土好歹还有点活气。眼前这片地,给他的感觉就是彻底的“死”了。
“哼,不然呢?还指望仙家洞府的灵田福地?”孙老头嗤笑一声,用木棍随意指了指这片死气沉沉的坡地,“灵脉枯竭快十年了!上头的大老爷们想尽办法也救不活。好的灵田都搬到内山去了,剩下这些‘药渣子’地,还有这些半死不活的‘药渣子’草,就丢给咱们这些‘药渣子’人伺候着,吊着最后一口气,算是对上面有个交代。”
他浑浊的老眼扫过那些病恹恹的灵药,语气麻木:“看到没?枯血藤,叶子都掉光了,根估计也烂完了。鬼面菇,长成这德行,比鬼还难看,毒性都散了。七心海棠?嘿,七个花苞蔫了六个半……”他的木棍最终指向药园最深处、靠近阴湿山壁的一小片区域。那里笼罩着一层稀薄却异常阴冷的灰白色雾气,雾气中,隐约可见几十株形态奇特的植物。它们约莫半尺高,叶片狭长如剑,边缘布满细密的锯齿,通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毫无生气的灰蓝色,叶片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散发着丝丝缕缕的寒气。每一株都死气沉沉,叶片僵硬地低垂着,仿佛被冻僵的尸体。
“喏,你的活儿,就是伺候好那些‘祖宗’——寒烟草。”孙老头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和……怜悯?“每天早晚两次,用你那破盆,去三里外的‘沉垢泉’打水。记住,只要最底下那层带着泥腥味的冷水!回来浇的时候,离根三寸,每株只能浇三勺!多一滴,少一滴,或者水不够凉,让它们提前咽了气……”他顿了顿,浑浊的老眼盯着阿牛,加重了语气,“你小子就等着去后山矿洞挖石头挖到死吧!”
交代完这苛刻到变态的规矩,孙老头不再理会阿牛,自顾自地走到药园另一头,蹲在一小片同样半死不活的、开着惨淡小黄花的药草前,用一把更破旧的小铲子,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周围的杂草。他那佝偻的背影,在这片巨大的、弥漫着死亡气息的药园里,渺小得如同一只挣扎的蝼蚁。
阿牛抱着破瓦盆和药锄,呆呆地站在药园入口,刺骨的寒意顺着脚底板直往上爬,比昨夜那冰流更冷。他看着那几十株散发着阴冷死气的寒烟草,再看看怀里豁了口的破盆,眼前阵阵发黑。
沉垢泉?三里外?最底层的冷水?每株三勺?
这哪里是照顾灵药?分明是给死人上坟的规矩!还只能上三炷香!
巨大的压力和无助感瞬间将他淹没。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破布包袱,粗糙的陶罐硌着他的胸口。罐底那道狰狞的裂缝,昨夜那暗绿色液体的苦涩与冰凉,还有丹田深处那团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暖意……混乱的念头在他脑中翻腾。
他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到那片笼罩着灰白寒雾的寒烟草田边。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让他裸露的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蹲下身,仔细看着离他最近的一株寒烟草。灰蓝色的叶片硬邦邦的,像生锈的铁片,毫无光泽,叶脉呈现出一种枯败的灰黑色。根部附近的泥土更是冻结般坚硬,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整株草散发着一股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别说救活,阿牛甚至怀疑它下一秒就会彻底化作飞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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