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你在父亲药里下蛊,"昭宁指尖收紧,感受着掌下跳动的脉搏,"去年让人在承煜的马车上动手脚,半个月前又给柔然传递密信..."她忽然瞥见供桌下露出的半幅舆图,正是雪地营收复的三关九隘布防图,指尖骤然掐入柳氏咽喉,"你以为换了府里的奴才,换了门上的铃铛,就能瞒过北斗七星?"
柳氏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指甲抓挠着昭宁的甲胄,忽然盯着她胸前的北斗纹狞笑:"你以为带着玉玺就能坐稳将军位?当今陛下...咳咳...当年可是亲手把传国玉玺丢进了护城河..."话未说完,昭宁忽然松开手,柳氏瘫倒在地剧烈咳嗽,眼中闪过疯狂的笑意。
承煜捧着玉玺的手突然发抖,他想起上个月在御书房,曾听见皇帝与柳氏的兄长密谈,说"昭宁若带着玉玺回来,便以弑亲罪论处"。此刻阿姊的甲胄上染着柳氏的血,北斗纹在火光下忽明忽暗,像极了话本里那些功高震主的将军,最后都死在帝王的猜忌里。
"把她押入地牢,"昭宁转身时,声音已恢复冷硬,"派人看守承煜,任何人不得接近。"她弯腰捡起柳氏的东珠步摇,珍珠在掌心滚出细碎的血痕,忽然听见前庭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有人高喊:"圣旨到——"
北风再次卷起残雪,昭宁望着门外飞驰而来的黄盖马车,忽然想起三年前离开时,父亲在狱中用血写下的八个字:"北斗所指,天命不归"。此刻玉玺在承煜怀中发烫,星芒透过窗纸在她甲胄上投下流动的光,恍若当年雁门关外,她带着最后一百士兵冲锋时,头顶那片永不熄灭的北斗星。
圣旨到府的动静惊飞了檐角寒鸦,柳氏的狞笑还在耳边回荡,昭宁忽然按住剑柄轻笑——皇帝要的是玉玺,还是她昭宁的人头?掌心的步摇突然裂开,露出藏在珍珠里的柔然密信,上面用朱砂画着交叉的弯刀与北斗七星。她指尖抚过冰冷的信笺,忽然听见承煜在身后轻声说:"阿姊,你现在真像话本里的女将军...可话本里的将军,最后都..."
少年的声音消失在北风里,昭宁望着越来越近的黄盖,甲胄下的旧伤突然作痛。三年前中箭的肩胛骨还在隐隐发烫,那里刻着与雪地营三十六副将共同立下的誓言:"生为北斗刃,死作镇北星"。而此刻,她袖中的北斗绣纹正在吸收玉玺的星芒,银线渐渐变成血色,如同当年染血的战旗。
圣旨落地的脆响惊碎了冰灯,琉璃片混着残雪在她靴底作响。昭宁抬头看见公公手中展开的明黄圣旨,第一句"镇北将军昭宁,私藏传国玉玺,意图不轨"让承煜猛地站起,拐杖"当啷"落地。她望着公公袖口绣着的柳氏族纹,忽然明白为何柳氏敢在府中私设神坛——原来真正的毒,早在朝堂深处扎根。
"臣接旨。"昭宁突然跪地,甲胄撞击地面发出巨响。承煜惊呼着要扑过来,被雪地营士兵拦住。她抬头时,看见公公眼中闪过惊讶,指尖悄悄按在檀木匣上,星芒顺着地面的积雪蔓延,在圣旨上投出麒麟踏云的虚影。殿内烛火突然齐灭,唯有玉玺的光芒大盛,将"意图不轨"四字照得透亮,却见墨迹下隐隐透出另一句:"着即入宫,面圣请罪"。
黑暗中,昭宁听见柳氏的笑声混着北风传来,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皇家的玉玺,从来不是护国的令牌,而是索命的绳套"。她按住承煜冰凉的手,将玉玺悄悄塞进他袖中,掌心的北斗纹在黑暗里发出微光,如同指引迷途的灯塔——这一次,她要让北斗星的光芒,照亮将军府最深的阴沟,还有那座炽人的紫禁城。
北风掠过檐角的守岁铃,叮咚声里带着血的腥味。昭宁跟着公公走向马车时,忽然听见承煜在身后喊:"阿姊,话本里的女将军最后都成了传说!"她回头一笑,甲胄上的北斗纹在月光下明明灭灭,像极了他们小时候在梅园数过的星星——那些看似遥远的光芒,原来早已在暗夜里织成了天罗地网,等着收尽所有的阴谋与背叛。
马车碾过残雪的声音里,昭宁摸着袖中柳氏的密信,忽然发现信末画着的不是弯刀,而是帝王冠冕上的十二旒。玉玺的热度透过层层甲胄传来,她忽然明白,这场荣归从来不是终点,而是另一场征战的开始——为了承煜,为了雪地营的英魂,更为了那个在父亲灵前发过的誓:"若北斗星不落,镇北将军府,永远是这江山的铁盾"。
车帘落下的瞬间,她看见将军府门楣上的鎏金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新换的守岁铃被北风吹得东倒西歪,却终究没能盖住门后地牢里传来的柳氏咒骂。昭宁闭上眼,任由玉玺的星芒在脑海中勾勒出朝堂的版图,指尖轻轻划过肩甲上的北斗——第七颗星子的位置,正是皇帝的御座所在。
这一夜,长安城的雪,怕是要下到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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