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五的晨钟撞碎雾霭时,昭宁正跪在观音殿蒲团上,指尖划过供桌上鎏金香炉的纹路。三炷檀香烧至半段,香灰却凝而不落,在晨光里投下细碎阴影——这是香客们昨日抱怨的“千金香”,半炷便要百文,寻常农户需卖两担柴才能换得。
“小姐,山门前又有香客吵起来了。”春桃掀开帷幔,鬓角沾着的松针簌簌掉落,“张猎户说他娘病了,想求支平安香,可知客僧非要收他三钱银子……”话音未落,殿外传来瓷器碎裂声,夹杂着知客僧的呵斥:“穷鬼也敢来冲撞菩萨?”
昭宁望着香客们攥紧的荷包,忽然想起慧空圆寂前说的“星芒护民”。那日在禅房暗格,她发现老和尚的账本里记着:每月十五,寺中会施粥给山民,粥米却被柳氏的心腹克扣了三成。指尖无意识摩挲腰间玉佩,刻着的北斗纹突然硌手——柏树枝易燃,且气味清冽,慧空曾用柏木为她刻过星芒符。
“去库房取十匹黄绢,再让冬雪带着竹篓跟我上山。”昭宁起身拂去裙角尘土,袖中滑落半片残页,正是慧空记录的《香道秘要》:“柏者,百木之长,其气通于北斗,可镇邪祟。”
后山的松涛声里,昭宁踩着积雪折断柏枝,树皮渗出的琥珀色树脂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冬雪举着灯笼凑近:“小姐,这柏枝比松木细得多,能做成香?”她轻笑,指尖划过枝桠分岔处:“慧空大师说过,北斗有七星,每枝柏木恰有七片叶,正合星位。”说着取出刻刀,在粗如拇指的柏枝上浅刻斗柄纹路,星芒在刻痕间若隐若现——这是她用掺了朱砂的狼毫水染的,远看竟似星芒入木。
三日后,观音殿侧廊支起木架,铺着黄绢的案几上摆着捆扎整齐的柏枝,枝头系着小指宽的黄纸条,端端正正写着“平安香·慧空大师亲启北斗光”。昭宁披着灰布僧袍站在案后,腕间木樨簪的北斗纹在烛火下明明灭灭——正是仿照慧空生前常用的法器所制。
“这位大叔,您瞧这柏枝的纹路。”她拿起一枝递向攥着碎银的樵夫,指尖在斗柄处轻点,“上月慧空大师圆寂前,特意在禅房持诵七日北斗经,每枝香都在星芒罗盘下压过,山风一起,便有梵音相随呢。”樵夫半信半疑地凑近,柏木清香混着若有若无的檀香扑面而来——那是她让春桃在熬柏枝时,偷偷加了半片慧空留下的沉水香。
日头偏西时,最后十枝平安香被香客们抢空。昭宁数着竹筐里的碎银,忽然听见角落传来冷笑:“萧小姐好手段,竟借亡人的名头牟利?”抬头见是柳氏身边的周嬷嬷,正捏着枝平安香对着阳光细看,金镯子在腕间晃得人眼花。
她垂眸掩住眼底冷意,指尖抚过案几上的星芒罗盘:“嬷嬷说笑了,慧空大师临终前叮嘱‘星芒护民’,这平安香不过是借北斗之势,让山民们少些病灾。”见周嬷嬷盯着黄纸条上的印泥,又补道:“您瞧这落款,可是大师圆寂前一日亲手盖的‘慧空’法印。”其实那是她对照藏经阁的经卷,用萝卜刻的仿印,边缘还留着刀痕。
周嬷嬷的脸色变了变,终究没再说话,甩着帕子离去时,袖中掉出张纸片——昭宁眼尖,看见上面画着药铺的幌子,正是柳氏用来克扣善款的“普生堂”。她勾唇一笑,将碎银裹进黄绢,指尖划过罗盘背面的“星芒生财”四字——慧空曾说,星芒之道,存乎一心,可杀人亦可活人。
十日后,山门前的梅花开了第一朵。昭宁站在银杏树下,看着春桃背着空竹篓回来,篓底还沾着几片柏树皮:“小姐,山下的货郎都说,这平安香点起来,连灶王爷都能看见北斗光呢!”她接过账本,百炉香的银钱已变成三叠银票,最底下压着张药单,朱砂笔圈着“雪参”“鹿茸”——都是北疆战事吃紧时,父亲最需要的药材。
藏经阁的暗格里,昭宁掀开佛像底座的青砖,霉味混着柏木清香扑面而来。这是慧空圆寂前,用禅杖在蒲团下敲出的缝隙,此刻已被她用星芒罗盘定过方位,形成天然的防潮结界。当最后一包金创药粉放入暗格时,她指尖触到砖底刻着的小字:“星芒所聚,万物不腐”——老和尚果然早有打算。
暮色漫过放生池时,昭宁望着冰面倒映的北斗星,忽然想起三叔房里的藏香。那日送平安香去明心院,她看见萧明庭的书案上摆着《香乘》,书页间夹着片枯黄的柏叶,叶脉竟与平安香的刻纹分毫不差。原来三房早盯上了香道生意,却不知她抢在前面,用最寻常的柏枝,织就了第一张商道之网。
“小姐,药铺的王掌柜说,下月雪参要涨价了。”春桃抱着棉披风过来,见她盯着水面出神,小声道:“要不咱们……”“不用。”昭宁转身,木樨簪的流苏划过青砖,“明日让冬雪去城北的‘聚贤庄’,就说咱们有北斗开光的平安香,可换他们的战马——父亲信里说,北疆的骑兵缺马具。”
夜风送来晚钟,昭宁摸着腰间的假令牌——自从慧空圆寂后,她便将其改造成香模,每道刻痕都成了平安香的印记。星芒在掌心微亮,映得暗格里的药材泛着微光,仿佛看见父亲的战甲上,终于能多一层金创药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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