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的梆子声穿透雨幕,在贡院高墙内回荡成呜咽。陈砚秋攥着那枚带血的指甲,指腹被刻字边缘的锐角割破,血珠渗入"墨稼轩东墙第三砖"的凹痕,竟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像是灼烧着什么不可见之物。
墨娘子突然按住他的手腕。她袖中飞出的五帝钱在地窖湿滑的地面上排成"艮为山"的卦象,中央那枚铜钱却反常地悬浮而起,钱孔中射出靛蓝色的光柱,直指那具新出现的乌木小棺。
"是尸油......"赵明烛的异色瞳微微收缩。他右眼透过棺木,看见棺底积着层琥珀色的粘稠液体——正是当年锁院举子自焚时,滴落在考卷上的脂肪凝结而成。当光柱扫过棺盖金粉剥落处,显露出密密麻麻的针眼,连起来竟是本届主考官的手书:"寒门当黜"。
薛冰蟾的机关手甲突然解体。精钢构件在雨中重组为洛阳铲的形状,猛地凿向乌木棺侧板。三声闷响后,板缝里簌簌落下黑红色的粉末——竟是干燥的血块混合着碾碎的状元卷纸屑。她铁指拈起一撮放在鼻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灵鹫香......混着砒霜。"
"看棺内!"墨娘子甩出铜钱击打棺盖。钱币接触木板的刹那,整具乌木棺突然如莲花般绽开,露出内里层层叠叠的桑皮纸——每张纸上都用血抄录着被黜落的考卷,字迹在雨中渐渐晕染开来,重组为景佑四年原始阅卷的朱批。最骇人的是,这些血纸的边角都钉着片指甲,正是当年举子们被拔下作为"不服之证"的遗物。
陈砚秋肋间的伤口突然崩裂。黑血滴在血纸上,顿时激起嘶嘶白烟。烟雾中浮现出三十六具直立棺的虚影,每具棺前都跪着个透明人影——正是当年被缢杀的举子亡魂,他们腐烂的手指插入自己胸腔,正将肋骨一根根抽出,拼成"秋字号地窖"五个大字。
"尸骨指路......"赵明烛的银簪突然自行飞起。簪尖蘸着陈砚秋的黑血,在空中画出门扉轮廓——正是秋字号地窖的暗门位置。当血线完成的瞬间,地窖深处传来砖石挪动的闷响,露出条倾斜向下的甬道,洞壁密密麻麻钉着景佑年间的糊名封条,每张封条下都悬着盏人皮灯笼。
薛冰蟾的机关鸟率先飞入甬道。铁翅掠过灯笼的刹那,所有人皮突然同时亮起,映照出壁上刻满的《黜落赋》——字痕里嵌着细碎的铜钉,与礼部密阁发现的浑仪零件如出一辙。当她用银针挑出半枚铜钉,整面刻字突然渗血,在甬道地面汇成流向深处的血溪。
墨娘子突然掐指成诀。她咬破舌尖喷出血雾,雾中显现出崔判官临终场景:老人被七枚铜钉钉在《黜落簿》上,胸口插着的正是本届主考的朱笔。最诡异的是,垂死之人竟用指甲在地面抠出"秋窖藏尸"四字,每个笔画都嵌着岭南红土。
"跟着血走。"陈砚秋率先踏入甬道。靴底刚触及血溪,那些粘稠的液体突然沸腾起来,浮起无数个微型考号——正是历届被冤杀的黜落者编号。当他迈出第三步时,整条甬道突然倾斜,众人顺着血瀑滑入个巨大的地下洞窟,眼前的景象令连赵明烛都倒吸冷气——
三十六具青铜立棺呈北斗状排列,每具棺木都用当年的考桌改制,棺板刻满被篡改前的状元答卷。棺首悬挂的鎏金进士巾下,垂落着写有"文理不通"的朱批封条,而封条末端竟粘着片干枯的耳垂——正是当年被割下以示惩戒的举子身体。
"最新那具......"薛冰蟾的机关手甲指向北斗勺柄处的空棺。这具比其他小一号的棺木内壁,赫然用新鲜人血写着本届主考姓名,棺底散落的红土中混着几粒曼陀罗花籽——与岭南鬼贡院门前的毒植完全一致。当她刮取棺壁血样检验,银针突然变黑:"是活人血......不超过三日。"
赵明烛的异色瞳骤然放大。他右眼穿透棺木,看见内壁夹层里藏着张人皮——皮上刺着本届三百六十名寒门考生的命格批语,每个人名字下方都钉着枚带血的铜钉。最骇人的是,人皮背面用矾水写着:"靖康元年当效景佑旧事"。
"尸谏......"墨娘子突然跪倒在地。她袖中的蓍草自动排列成"坤为地"的卦象,中央突然裂开,涌出黑红色的絮状物——在空气中凝成当年锁院举子们集体自缢的场景。当虚影中的绳索同时断裂时,现实中的三十六具青铜棺突然齐齐开启,露出里面保持书写姿势的干尸——每具尸体的喉骨都插着当年誊录用的朱笔。
陈砚秋走近最近那具干尸。腐尸手中的毛笔突然掉落,笔杆滚到他脚边裂开,露出里面卷成筒的《血泪联名状》残页——字迹竟是用指血混合砒霜写成,在琉璃灯下泛着诡异的蓝光。当他展开残页,纸背突然渗出新鲜血珠,自动补全了被撕毁的部分:"景佑四年三月初七,韩琦命人锁院断粮,逼吾等改易考卷......"
"铜钉共鸣!"薛冰蟾突然按住太阳穴。她机关耳珰里传出细密的契丹语,与棺中铜钉的震颤频率完全一致。当地面开始震动时,所有干尸突然抬头,黑洞洞的眼窝齐刷刷望向东北方——正是宰相府所在的方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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