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砚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她独臂撑着的书架被撞得倾斜,露出背后砖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陈砚秋凑近辨认,发现是数百个人名,每个后面都标注着日期和银钱数。最新刻的一行墨迹未干:"刘弇,庆历四年五月初七,纹银五十两"。
"七娘!"侏儒慌张地从门外滚进来,"皇城司的鹰犬往御街来了!"
柳七娘脸色骤变。她夺回《阴私录》塞进袖中,转身按动书架后的机关。整面墙的书架突然向内翻转,露出后面烧得焦黑的楼梯。"从这儿上去是甜水巷。"她推着陈砚秋往楼梯口走,语速快得惊人,"告诉你家赵大人,他要的崔判官簿在——"
一声弩箭破空的锐响打断了她。柳七娘杏色衫子的肩头突然绽开朵红梅,她踉跄着撞翻灯台,火苗瞬间窜上最近的书架。陈砚秋被周砚奴拽上楼梯时,最后看见的是柳七娘疯狂撕扯《阴私录》往火里扔的画面。那些写着无数秘密的纸页在火焰中卷曲,竟隐约显出人脸的形状。
甜水巷的暴雨冲散了追兵。陈砚秋在奔跑中发现袖袋里多了样东西——不知何时被柳七娘塞入的半页残纸。借着闪电的光,他看清上面记载的生平:
"陈氏,潭州人,父为天圣五年进士,坐赃流岭南。女没入教坊司,景佑元年为礼部郎中温如珏诞一子……"
纸页末尾的朱批被刀刮过,但陈砚秋用指甲轻轻刮擦,仍能摸到凹凸的痕迹——那是教坊司专用的"贱籍"烙印。雨幕中突然传来周砚奴的惊呼,他抬头看见巷口立着个戴斗笠的高瘦身影,那人举起的手里握着把熟悉的铜算盘。
"赵大人?"陈砚秋刚迈步,却见对方转身消失前抛来个物件。那东西在雨中划出弧线,正落在他脚前的水洼里——是把沾血的钥匙,柄上刻着"刑部案牍库"五个小字。
周砚奴的独臂颤抖着拾起钥匙。"老崔判官……"她嘶哑的声音淹没在雷声中,"他管了三十年犯官子女的档案……"
陈砚秋攥着残纸的指节发白。闪电照亮巷口墙面新贴的告示,那是礼部刚公布的本届科举条例,朱印在雨中晕染开来,像极了血渍。纸上的"糊名誊录"等字眼刺痛了他的眼睛,而更下方小字标注的"犯官子孙不得与试",正与他手中残纸上的记载形成残酷的呼应。
喜欢不第河山请大家收藏:(www.qbxsw.com)不第河山全本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