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字号考棚的门轴发出鬼哭般的吱呀声。陈砚秋的手刚触到斑驳的木板,铜号牌就突然变得滚烫——牌面"景佑三年冤"五字正在融化,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门槛上蚀出个小小的"七"字。
薛冰蟾的璇玑匣零件自动重组为罗盘。指针疯狂旋转后,定定指向考棚内某处地面。当陈砚秋用冤骨钥划开青砖缝隙时,砖下露出片蜡封的桑皮纸,纸上密密麻麻写着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标注着"骨、皮、血"三种记号,最新的一行赫然是"陈砚秋—骨"。
"三百四十九个祭品名录。"薛冰蟾的指尖拂过那些发黄的名字,"只差一个就圆满了。"
璇玑匣突然射出一束光,将桑皮纸照得透明。纸背显出幅诡异的图画:七个穿不同朝代服饰的考官围坐在墨池边,池水映出的却是他们骷髅般的本相。池底沉着具青铜棺,棺盖上用金漆画着北斗七星,但"天权"星的位置被朱砂打了个叉。
"贡院地下的七星棺..."陈砚秋的冤骨钥突然自动指向东北角,"天权星对应秋字号。"
考棚深处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陈砚秋循声走去,看见最里侧的号板上有本摊开的《进士登科录》——纸页正在无风自动,停在景佑三年那页。登科名单被血渍污了大半,唯有一个叫"崔尚功"的名字清晰可见,名字旁用朱笔画了只獬豸。
"现任知贡举崔大人的祖父。"薛冰蟾翻过一页,后面黏着张人皮,"景佑三年骨笺案的受益者。"
人皮上刻着七道策问题,每题末尾都按着血手印。陈砚秋用冤骨钥轻触"弭兵之会"那题,手印突然浮起,变成个微型祭坛的立体图——坛上七盏灯,六盏燃着青火,唯中央那盏灯芯是断的。
"缺灯芯..."薛冰蟾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的疤痕——形如半截灯芯,"周砚奴临死前在我身上刻了这个。"
冤骨钥突然发出蜂鸣。陈砚秋低头看去,钥匙尖端正在变红发热,在地上烙出个北斗七星图。当第七个星点烙完时,整个秋字号考棚突然倾斜,露出地下黑洞洞的阶梯——阶梯上覆着层黏腻的黑色物质,踩上去像踩在无数蠕动的虫子上。
地下的寒气刺得人骨髓发痛。阶梯尽头是个圆形石室,七具青铜棺呈放射状排列,每具棺前都跪着具穿官服的干尸。中央那具棺材最大,棺盖上的七星图缺了"天权"星,取而代之的是个"冤"字凹槽。
"放进去。"薛冰蟾指向陈砚秋手中的冤骨钥,"这是最后一把钥匙。"
钥匙插入凹槽的瞬间,七具棺盖同时弹开。陈砚秋看见每具棺材里都堆着同一种东西——人的右手骨,所有指骨上都刻着字。中央棺椁里的手骨最新鲜,腕部还连着皮肉,中指戴着的鎏金戒指上刻着"温七"。
"题奴的手..."薛冰蟾用璇玑匣照向戒指,匣光下可见戒面内侧刻着行小字:"弭兵之会,当以血弭"。
石室突然剧烈震动。七具干尸的官帽滚落,露出颅顶的孔洞——每个孔洞里都插着截蜡烛,此刻正自燃起幽绿的火焰。陈砚秋的铜号牌自动飞向中央棺椁,"啪"地贴在"冤"字凹槽上,牌面血字重新排列为:"今科真题引现"。
棺中手骨突然全部竖起,像活物般抓向虚空。指骨上的刻字脱离骨头,在空中重组为完整的《春秋》考题,只是每个字都带着血淋淋的尾巴——细看竟是历代同名考题的冤魂批注。
"襄公二十七年..."陈砚秋念出浮在正中的文字,突然发现自己的声音变成了数百人的合音,"楚人衷甲..."
石室顶部开始渗血。血滴在半空凝成个人形——穿朱衣的赵明烛从血幕中走出,胸口插着那把铡刀。他的异色瞳孔已经浑浊,但嘴角却诡异地扬起:"真题引要成了......"
话未说完,七具青铜棺突然同时喷出黑水。水中浮沉着无数骨片,每片都自动找上对应的考题文字,像给血字镶了层惨白的边框。薛冰蟾的璇玑匣爆裂开来,所有零件在空中拼成个微缩贡院,明远楼的位置正是"天权"星所在——此刻那里亮起刺目的红光。
"温如珏在明远楼!"赵明烛的血影突然指向东北方,"他要用自己填第三百五十个......"
黑水已经漫到膝盖。陈砚秋抓向漂浮的真题引,手指刚触到"弭"字,整段文字就突然化作血蛇,顺着他的手臂缠上来。皮肤接触血字的地方立刻浮现出相同的刻痕,像是有人用烧红的铁笔在他骨头上直接书写。
薛冰蟾扯开他的衣襟——胸口皮肤下果然有字迹在游动,正渐渐组成完整的考题。更骇人的是,每游过一个字,对应的肋骨就会浮现出金色的刻痕,与周砚奴的骨头一模一样。
"真题引在寄主身上重生..."赵明烛的血影开始消散,"去明远楼...阻止温如珏完成祭祀..."
铜号牌突然从棺椁上弹回,牌面变成了镜面。陈砚秋在镜中看见自己背后站着七位穿不同朝代官服的人影——最前方那个戴着景佑三年的官帽,手里捧着个骷髅,骷髅的眼窝里跳动着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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