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州驿馆的瓦当上凝着霜,陈砚秋看着那只铁翎信雁掠过卯时的青灰色天空。雁翅割开晨雾时,羽翼下闪过金属的冷光——那不是天生的翎管,而是用磁州精铁打造的假翎,每片铁羽上都阴刻着《武经总要》的片段。
"第三十七次往返。"薛冰蟾的璇玑匣展开成星盘状,匣底磁针随着信雁的飞行轨迹微微震颤。那只雁在驿馆上空盘旋三匝,突然俯冲向辽使居住的西跨院。就在它即将触及屋脊时,孟九皋的竹杖凌空一点,杖头石犀残片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信雁的飞行轨迹顿时紊乱,歪斜着坠向院中的马粪堆。
许慎柔的茶枝比陈砚秋的手更快。
细长的枝条刺入粪堆,精准挑起了信雁的左翼。铁翎在晨光下泛着诡异的靛蓝色——这是用契丹特有的"沙铁"锻造的,比宋军常用的磁铁更能抵抗司南的干扰。茶枝轻轻拨动第三根铁翎,翎管突然裂开,露出里面卷成细条的桑皮纸。
"不是寻常的雁足传书。"孟九皋的断杖点在铁翎接缝处,"辽人改良了汉地的'蜡丸密奏'。"
陈砚秋接过那张桑皮纸。纸面看似空白,但当他的手指擦过纸缘时,立刻被割出细小的伤口——血珠滚落在纸上,竟被纤维吸收,逐渐显出河防图的轮廓。这不是用矾水写的密信,而是太医局记载过的"血引术",将人血与磁粉混合后写入动物筋膜,遇同类血液才会显形。
"析津府的匠人偷学了青唐蕃的硝皮法。"许慎柔的茶枝突然刺向信雁的喙部,带出几粒晶莹的砂子,"用回鹘人的水玉砂打磨信筒,可以完全消音。"
薛冰蟾的冰刃已经剖开了信雁的嗉囊。里面没有鱼虾残渣,而是三颗带着腥味的黑丸——陈砚秋认出这是国子监特制的"墨丸",本该用于殿试时应急研墨,此刻却成了传递情报的容器。冰刃轻轻划开墨丸表层,露出里面用鱼鳔胶包裹的纸条,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本届进士的籍贯、师承与政见。
"看雁掌。"孟九皋的竹杖拨开羽毛。信雁的右掌上套着个青铜环,环内侧刻着十二时辰刻度,此刻正指向"辰"位——这是皇城司查获辽谍时,他们约定紧急联络的时辰。
驿馆外突然响起马蹄声。
耶律德崇带着三名随从疾驰而出,马鞍上挂着鼓胀的皮囊。陈砚秋注意到他们的马匹比昨日消瘦许多——马腹两侧有明显的勒痕,正是长期背负重物留下的印记。薛冰蟾的璇玑匣突然射出一缕银丝,黏住最后一匹马甩落的汗珠。汗液在银丝上凝结成淡蓝色,这是服用过"守宫醒神散"的体征,一种能让信使连续三日不眠的禁药。
"跟上去。"孟九皋的断杖在地上划出三道深沟,"辽人要在辰时放出第二只信雁。"
雄州城外的芦苇荡弥漫着白雾。
陈砚秋蹲在河堤旁的柳树上,看着耶律德崇从皮囊中取出个鎏金铜管。随从们迅速在空地架起木架,挂上七面形状各异的铜镜——这不是普通的镜子,而是用《武经总要》记载的"日光取火镜"改制而成的。当铜管在镜阵中央展开时,陈砚秋看清了那是个可伸缩的千里眼,镜筒上刻着大宋各路安抚使司的暗记。
"他们在调整角度。"薛冰蟾的璇玑匣展开成六边形,每边都映出铜镜的反光轨迹。那些光斑最终汇聚在三百步外的土丘上——那里埋着半截断碑,碑文正是《河防一览》的残篇。
耶律德崇突然从怀中掏出个皮囊。倒出的不是预想中的信雁,而是十二只木雕的燕子——每只燕尾都装着铁翎,翅根处用细绳系着蜡丸。当铜镜的反射光照到木燕时,那些机关鸟竟然扑棱棱飞了起来,在空中排成《孙子兵法》"九地篇"的阵型。
"墨家失传的'木鸢传檄'。"孟九皋的竹杖微微发颤,"辽人从沧州铁佛寺盗走了鲁班秘图。"
许慎柔的茶枝突然刺入树皮。树皮下竟爬出几只通体漆黑的蚂蚁——这不是自然界的昆虫,而是用铁屑和磁粉捏造的机关蚁。它们正沿着树皮缝隙爬向陈砚秋的衣襟,触须上沾着某种黏液。茶枝扫过蚁群,带起的液体在空中拉出细丝——这是太医局用来封存脉案的"冰蚕丝",遇热即化为无色无味的毒雾。
"退后!"
薛冰蟾的冰刃斩断头顶的树枝。坠落的枝叶惊动了木燕群,它们突然分散开来,每只都飞向不同的方位。陈砚秋注意到最大的那只木燕没有跟随燕群,而是径直飞向白沟河方向——那里驻扎着河北路最精锐的静塞军。
耶律德崇的铜镜阵突然转向。
七道光束不再追逐木燕,而是射向河面停泊的漕船。当光线触及第三艘船的桅杆时,帆布上赫然显出《平戎三策》的全文——这是本届状元策论的题目,此刻竟被投射在运粮船上。更骇人的是,帆布上的文字随着光线角度变化,逐渐扭曲成《河北山川险要图》。
"不是简单的偷题。"孟九皋的断杖在地上写出"思脉"二字,"辽人在重组大宋举子的才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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