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磁源。"薛冰蟾的璇玑匣射出一把铜针,钉住满地乱滚的人头,"活字是被迫移动的。"
陈砚秋的残印突然飞向地窖顶棚。印面血光照射下,可见横梁上阴刻着《禹迹图》——图中长江与黄河的河道里嵌满细小的磁石。当他伸手触碰黄河位置的磁石时,整张地图突然渗出黑水,水流在空气中组成韩府密室的立体图影:韩似道正将人皮铺在青铜板上,用活字锤敲打出新的《论语》注解。
"是《同文种》最高阶——人皮拓印术。"孟九皋的竹杖在地上画出三个同心圆,"活字感应到母版召唤,才会自行排版禁书。"
震动愈发剧烈。
字架上的铜活字如蝗群般飞向众人,在空中不断变换着攻击阵型——先是《周礼》"八刑"篇的文字化作箭矢,接着《春秋》"弑君"章句凝成长枪。薛冰蟾的冰刃削落一片"诛"字,那字裂开的瞬间竟溅出酸液,蚀穿了她的袖口。
许慎柔突然撕开全部药布。
她空洞的眼窝里伸出两根茶枝,枝头白花绽放的刹那,所有袭来的活字都停滞在半空——花瓣里飘出的茶香在空气中凝成《茶经》文字,与铜活字碰撞出清脆声响。孟九皋趁机将竹杖插入地缝,杖底石犀残片发出嗡鸣,震碎了西墙的砖石——墙后露出个磁石砌成的八卦炉,炉内燃烧的赫然是人皮与活字的混合物。
"焚字炉。"陈砚秋的残印压向炉口,印面血光与炉中青火相激,炸出七颗火星——每颗火星里都裹着个惨叫的活字匠魂魄,"韩似道在炼字魂。"
薛冰蟾的璇玑匣突然解体。三百六十枚零件飞向焚字炉,在炉口组成张细密的铜网——网上每个结点都刻着反写的"活"字。当第一缕魂魄撞上铜网时,整个绍兴府的狗突然集体狂吠,府学宫方向传来十二声钟响。
毕氏印坊的屋顶轰然坍塌。
月光透过瓦砾照进地窖,那些散落的铜活字突然全部立起,在光柱下自动排成篇新的文章——标题是《活字鸣冤录》,正文每个字都在渗血。陈砚秋伸手触碰最上方的"冤"字时,所有文字突然化作血箭,向着临安方向激射而去。
许慎柔的茶枝萎蔫落地。她摸索着捡起一枚带血的活字——是个残缺的"活"字,"水"旁已经熔化。孟九皋的竹杖挑起地上的人皮,就着月光细看——皮上的文字正在缓慢消失,就像被无形的拓印碑吸走了墨迹。
远处传来厢兵整齐的脚步声。
"子时三刻,焚毁毕氏印坊——"都头的吼叫声混着松油火把的噼啪声,"奉枢密院札子,活字之术永禁!"
陈砚秋最后看了一眼地窖。在火光吞没入口的瞬间,他看见三百六十个铜活字从灰烬中飞起,在夜空拼出《孟子》的最后一章——"然而无有乎尔,则亦无有乎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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