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印裂开的刹那,青城雪芽的碎片坠地,竟在青羊宫的石板上蚀出一幅完整的都江堰水系图。陈砚秋的指尖刚触及印心残留的血丝,整座三清殿突然剧烈震颤——地底传来石犀低吼般的闷响。
"是镇水石犀!"孟九皋的断杖插入地缝,挑起一缕混着茶香的淤泥,"韩府动了李冰留下的神兽!"
许慎柔的银簪突然飞向殿外。簪尖刺入广场中央的日晷,带出的不是石屑,而是黑红色的蜡块——晷面上"午时三刻"的刻度正渗出带着曼陀罗气味的黏液。薛冰蟾的璇玑匣咔哒变形,展开成三尺长的寻龙尺,尺端磁针疯狂旋转,最终指向西南方的江渎庙——那里本该供奉着李冰父子的神像。
江渎庙的乌木大门上钉着七根银茶针。陈砚秋的残印刚触及门板,针尾的缠枝纹突然活了过来,如蜈蚣般爬向门缝。孟九皋的阴沉木杖横扫,杖底巴蛇纹饰大亮,将银针尽数吞入——蛇身立刻浮现出《同文种密要》的残章,又在《河图》纹路的冲刷下消散。
殿内没有神像。原本供奉李冰的位置立着块人形石碑,碑面刻满本届考官的姓名,而"李冰"二字被朱砂打了个大叉。许慎柔的《千金翼方》突然自燃,火光照出碑底的裂缝——里面蜷缩着个青铜铸造的微型石犀,犀角上缠着写满《孟子》的丝绢。
"石犀缺了眼。"薛冰蟾的璇玑匣射出七枚铜针。针尖刺入碑面,带出的不是石粉,而是干涸的血痂——那些血迹排列成《禹贡》"岷山导江"的残句,"有人用童血糊住了犀目。"
陈砚秋的半块银印突然发烫。印文残存的"金明"二字渗出血珠,滴在青铜石犀上——犀身立刻浮现出三百六十个针眼大的孔洞,每个孔中都嵌着颗黍米大的活字,全是残缺的"民"字。
庙后传来水浪拍岸的声响。众人闯到江边时,只见都江堰的"伏龙潭"竟完全干涸——潭底躺着那尊传说中的镇水石犀,但犀目处镶着的夜明珠已被剜去,换成两颗刻着韩似道生辰的银茶针。更骇人的是犀背——上面整整齐齐码着三百六十方砚台,每方砚池里都凝着发黑的血。
"是'砚池镇魂'。"孟九皋的断杖刮开一方砚台,露出底下压着的落第试卷,"韩府用文怨替代水力,改了都江堰的分水比例。"
许慎柔的银簪突然刺入自己左腕。血流如注,却在空中凝成《太医局方》缺失的"水毒篇"——那些血字如蚊蝇般扑向石犀,将银茶针上的生辰八字尽数啃噬。薛冰蟾的璇玑匣完全展开,零件重组为袖珍的都江堰模型——"鱼嘴"位置插着七根人骨,"飞沙堰"则是用《同文种密要》的纸灰堆成。
干涸的潭底突然渗出黑水。陈砚秋的半块银印沉入水中,印面残存的纹路竟在潭底投射出完整的《水经注》图文——但"江水"篇被朱砂篡改,所有"民"字都改成了"君"字。最诡异的是水底浮现的七具童尸——他们手拉手围成圈,每具尸身的脊椎骨都被抽出,替换成银茶针拼成的"分水"二字。
"起堰!"孟九皋的断杖突然暴涨,杖底钻出的已不是巴蛇,而是一条完整的《河图》水系——那些古老纹路如活物般缠住石犀。许慎柔撕开官服,露出腰间捆绑的全部医书残卷,将它们抛入黑水——《千金方》《外台秘要》《伤寒杂病论》的墨字在水中重组,将篡改的《水经注》尽数覆盖。
薛冰蟾的白虹剑突然脱手。剑身插入潭底正中的"宝瓶口"位置,剑柄上的璇玑纹亮起蓝光——竟与天上北斗七星遥相呼应。陈砚秋的半块银印自行飞向石犀左眼,残存的印文血光与夜明珠空缺处形成一道光桥——桥上浮现出韩似道的身影,他正将童生的天灵盖骨填入都江堰的"卧铁"凹槽。
"补犀目!"许慎柔的银簪突然刺入自己完好的右眼。鲜血喷溅的刹那,那颗眼球竟完好无损地滚落掌心——她颤抖着将眼球按向石犀空洞的左眼眶。
石犀突然发出震天长吼。潭底三百六十方砚台齐齐爆裂,黑血蒸腾成雾,雾中浮现出本届所有落第举子的面容。孟九皋的断杖完全裂开,杖心空腔里滚出一颗墨绿色的珠子——正是当年李冰治水时用的"定水珠",珠内封印着原始的岷江水文图。
珠子坠入潭底的刹那,干涸的都江堰突然恢复水流。但更惊人的是石犀右眼——那颗银茶针自行退出,针孔里涌出的不是血,而是混着活字的墨汁——墨汁在空中组成《孟子》"民为贵"全篇,而所有"民"字都泛着青城雪芽的翠色。
陈砚秋的半块银印突然飞向石犀右眼。残印与许慎柔的眼球在犀目位置相撞,炸开的血光中,整尊石犀竟开始融化——那些青铜化作流动的《水经注》原文,渗入都江堰的每一条水脉。
薛冰蟾的璇玑匣突然发出裂帛之音。匣中飞出三百六十片冰刃——正是用雪山茶炼制的"醒神刃",它们精准刺入潭底七具童尸的眉心。尸身轰然崩塌,露出体内缠绕的蚕丝——每根丝上都缀着本届会试的考题。
都江堰的水位开始恢复正常。当"三七分水"的古制重现时,伏龙潭中央浮起一块无字碑——碑顶放着陈砚秋那半块残印,印旁是许慎柔染血的银簪。
而此刻的韩府别院,所有人面蚕突然同时爆裂。蚕尸中飞出的不是蛾子,而是三百六十个残缺的"民"字,它们在空中拼成一句《荀子》:
**"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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