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停歇时,刑部大堂已成修罗场。
陈砚秋蜷在公案下,手中铜尺被韩似道的血浸得滑腻。薛冰蟾的呼吸喷在他耳畔,带着铁锈味——她的机关带被血雨腐蚀,精钢零件正在皮下溃烂。堂上传来范纯仁虚弱的呻吟,老尚书额头嵌着"天"字活字,神智已然不清。
"王珪......跑了......"
薛冰蟾的指尖在陈砚秋掌心划动。他顺着她示意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见右侧小门晃动的帘子——知贡举大人不知何时溜走了,地上留着带血的掌印。
"文雁迟......"
陈砚秋爬向那具残破的尸体。少年胸口的大洞边缘泛着金光,是融化的活字残留。当他掰开那只紧握的手时,一块冰凉的东西落入掌心——青铜眼珠的碎片,内侧刻着微型的九宫格!
"九窍图......"
薛冰蟾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陈砚秋这才发现她后背插着半截朱衣吏的铜箭,伤口周围皮肤已变成诡异的铅灰色。他撕下衣角想包扎,却被少女拦住。
"先记这个......"
她沾血的手指在青铜碎片上描摹。陈砚秋这才注意到,九宫格每个小格都刻着人体穴位,而中央"癸"字格对应的正是眉心!
门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陈砚秋抱起薛冰蟾翻出后窗,落在堆满卷宗的偏院里。少女在他怀中轻得像片落叶,机关带残件叮叮当当落了一路。
"去......国子监......"薛冰蟾气若游丝,"孟九皋......留了......"
她的声音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钟声淹没。陈砚秋抬头,看见汴京上空升起了红色孔明灯——是官家驾崩的信号!韩似道临死前那枚"天"字活字,竟真成了弑君的凶器。
***
国子监藏书阁的守夜人被一锭银子打发走了。
陈砚秋将薛冰蟾安置在阁楼夹层,用积灰的《五经正义》堆成屏障。少女的伤口开始溃脓,铅毒顺着经络蔓延,连翡翠眸子都蒙上了层灰翳。
"孟九皋......的......"
她颤抖的手指指向书架最高处。陈砚秋踩着《资治通鉴》木匣攀上去,发现顶层藏着个落满灰尘的檀木盒。盒锁是特制的九宫机关,必须按特定顺序按压格钮才能开启。
青铜碎片上的图案在脑海中浮现。陈砚秋试着将"癸"字格对准眉心,依次按压对应穴位的格子——
"咔嗒。"
木盒弹开的瞬间,阁楼里弥漫开陈墨的清香。盒中没有密信,只有九枚象牙制的算筹,每枚都刻着人体轮廓。当他将它们按九宫格排列在薛冰蟾伤口周围时,奇异的事情发生了——
铅灰色的毒素开始向算筹汇聚!
"天......人......感应......"
薛冰蟾的呼吸平稳了些。陈砚秋这才注意到,每根算筹底部都刻着名字:最中央那根写着"孟九皋",周围八根则是"庆历七君子"——当年与范仲淹一同改革的士人。
窗外突然火光冲天。陈砚秋从窗缝望去,看见禁军正在包围国子监。为首者白面无须,正是新任内侍省都知李宪!此人手中高举的诏书上,赫然盖着太后宝印。
"搜!凡是与陈砚秋有牵连的——"
李宪尖利的嗓音被破门声打断。陈砚秋刚抄起一根烛台,楼梯口就传来熟悉的咳嗽声。
"半夜扰人清梦,该当何罪?"
孟九皋拄着铁尺现身,破旧的儒衫上沾着新鲜的血迹。老儒生看似醉醺醺地晃着酒壶,但每一步都精准踩在楼板的承重点上。
"孟......先生......"
薛冰蟾挣扎着想坐起。孟九皋却按住她,从袖中抖出个油纸包。展开是七根银针,每根都中空,针身上蚀刻着微型经文。
"《黄帝内经》的'九宫还魂针'。"他将银针按九宫方位刺入薛冰蟾伤口周围,"可惜缺了两根......"
楼下传来打斗声。陈砚秋扒着地板缝隙看去,只见十几个太学生手持戒尺,正与禁军对峙。为首的青衫士子高声背诵《论语》,每念一句就向前一步——是"寒林社"的人!
"听着。"孟九皋突然抓住陈砚秋的手腕,"文脉虽断,同文馆余孽未尽。王珪带着'天地'二印逃往江南,他要重启——"
一支弩箭穿透楼板,正中老儒生肩膀。李宪阴冷的声音从下方传来:"逆犯孟九皋,庆历七年科场案余党,还不伏诛!"
孟九皋大笑着一脚跺向地板。整层楼板突然倾斜,堆积如山的典籍轰然砸向楼梯口。在这混乱中,他拽起两人冲向秘阁——那里藏着司马光编修《资治通鉴》时用的密室。
"记住九宫歌诀。"
密室里,孟九皋用铁尺在砖地上飞速划出图案。陈砚秋认出这是放大的算筹排列,但多了许多连线,如同星图。
"一宫坎兮二宫坤......"老儒生边画边吟,"三震四巽数中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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