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记录所有知情人。"孟九皋捏碎那颗骨珠,"现在只剩一条路了。"
三人踩着经卷灰烬走向地宫入口。陈砚秋弯腰时摸到本没烧完的《楞严经》,夹层里露出半页名单。他悄悄藏进袖中,瞥见上面列着几十个当朝官员的名字,每个后面都标注着关节暗号和受贿金额。
潮湿的台阶向下延伸,石壁上嵌着人骨灯台。薛冰蟾的璇玑匣发出微光,照亮两侧堆积如山的木箱——全是梵夹本佛经,但封泥都印着礼部的朱钤。
"朝廷赐经?"陈砚秋轻声问。
"是战利品。"孟九皋踢开一口箱子,"每次科场大案后,礼部都会收缴一批舞弊工具。"
陈砚秋突然明白了。这些经卷夹层里藏的不仅是考题,更是二十年来科举舞弊的实证!他随手翻开本《华严经》,夹层里掉出张发黄的纸片——竟是父亲陈大的漕运工契,背面还有他画的题船结构图。
地宫深处传来水声。转过最后一道弯,三人同时僵在原地。
百尺见方的石窟中央,矗立着座青铜铸造的千手观音像。但那些手臂末端没有佛手,而是密密麻麻的青铜鉴,每面镜子都反射着不同画面:贡院号舍、礼部地宫、甚至还有陈砚秋家那间被烧毁的茅屋!
"这才是真正的千眼系统。"孟九皋的声音发颤,"用落第者的怨气驱动......"
薛冰蟾突然捂住陈砚秋的嘴。青铜鉴组成的观音像背后,转出个穿朱红官袍的身影。文雁回的独眼在镜面反射中扭曲变形,他正用笔相针蘸着某种暗红液体,在镜面上书写关节暗号。
"癸字号......"状元郎的喃喃自语在石窟里回荡,"今科该轮到癸字号房了......"
陈砚秋的血液瞬间冻结。他看见文雁回脚边躺着个熟悉的身影——是孟九皋!老儒生胸口插着半截铁尺,正是刚才击杀梵天僧的那柄。那眼前这个拽着他们的人是谁?
"跑!"
假孟九皋的脸突然融化般剥落,露出张布满刺青的面孔。陈砚秋被猛地推向观音像,后背伤口撞上冰冷的青铜镜面。剧痛中他听见薛冰蟾的短刀出鞘声,接着是文雁回癫狂的大笑:
"来得正好!癸字号考生陈砚秋——"
状元郎的笔相针直刺而来。陈砚秋本能地抬手格挡,针尖划破袖管,藏在里面的《楞严经》名单飘落。文雁回的独眼突然瞪大,因为名单最后赫然写着他的名字!
"不可能......"
这瞬间的恍惚救了陈砚秋一命。薛冰蟾的短刀斩向文雁回手腕,逼得他连退三步。假孟九皋——现在该叫刺青人——趁机扑向观音像基座,转动了某处机关。
石窟剧烈震动起来。千手观音的青铜鉴开始无序转动,反射的光束在石壁上切割出刺目的亮斑。陈砚秋趁机滚到真孟九皋身旁,发现老儒生还有微弱的脉搏。
"砚秋......"孟九皋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字,"观音......脐......"
刺青人突然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他的身体在青铜鉴照射下开始冒烟,皮肤上的刺青如活物般蠕动。文雁回却反常地安静下来,独眼紧盯着那份飘落的名单。
"原来如此。"状元郎突然轻笑,"韩似道连我都要灭口啊......"
薛冰蟾拽起陈砚秋冲向出口。身后传来青铜鉴接连爆裂的声响,整个石窟开始崩塌。最后一瞥中,陈砚秋看见文雁回捡起了孟九皋的铁尺,而刺青人已经化作一具燃烧的骷髅,仍在徒劳地转动机关......
甬道坍塌的尘土中,陈砚秋怀中的《楞严经》名单突然自燃。火光照亮了薛冰蟾苍白的脸,也照亮了她手中刚从观音像上撬下的物件——
一枚刻着"癸"字的青铜眼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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