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描脉冲来得快,去得更快。根网的“目光”似乎被罐车残骸本身散发的背景噪声和他身上残留的、被瓦片封印之力“模糊”的污染特征所迷惑,没有发现更深层的异常。
**【扫描结束…判定:结构应力释放(废料场破坏后续)…威胁等级:维持…】** 警报解除。
徐涛心中那根紧绷的弦才稍稍松弛。他不敢再耽搁,紫黑根肢数条相对完好的触手(避开墨黑色的)如同灵活的撬棍,狠狠插入罐车尾部严重变形的卸料口缝隙!
“嘎吱——嘣!”
锈蚀的金属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终被强行撕裂开一个勉强可供他钻入的豁口。一股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混合着残留化工原料和腐败气味的恶臭扑面而来。
徐涛没有丝毫犹豫,蜷缩起残破的身躯,用尽最后力气钻了进去。内部空间狭窄、黑暗、充满粘稠的残留物和刺鼻气味。他费力地将自己塞进最深处,蜷缩在冰冷、油腻的罐壁角落。几条墨黑的触手本能地试图伸展,却被狭窄的空间限制,发出不满的摩擦声。
盖子(被破坏的卸料口)被他用根肢触手从内部小心地拉拢,只留下几道细微的缝隙透气。黑暗彻底吞没了他。只有雨点敲打罐体发出的沉闷回响,如同为他敲响的丧钟,又像是一曲诡异的安魂曲。
在这散发着死亡气息的金属棺椁里,徐涛终于获得了片刻的喘息。根网的警戒扫描被厚实的金属罐体大幅削弱。最低限度的惰性因子流勉强维持着核心裂痕的封闭,但剧痛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不断。瓦片冰冷的触感是唯一的慰藉,也是沉重的负担。几条墨黑的触手在黑暗中不安分地蠕动,仿佛在积蓄力量,又仿佛在提醒他,体内沉睡的古老恐怖。
他不敢睡去。意识在剧痛、疲惫、污染的低语和守护家人的执念间反复拉扯。时间在黑暗中变得粘稠而漫长。他只能等待,等待体力恢复一丝,等待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等待一个穿越城市阴影的机会。
不知过了多久,罐车外的雨声似乎小了些。城市远方的喧嚣也彻底沉寂。徐涛感觉到那最低限度的惰性因子流似乎稳定住了核心的剧痛(虽然依旧存在)。他调动起残存的力量,尝试重新凝聚拟态粘液。
过程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艰难和痛苦。能量匮乏,结构受损,尤其是那几条墨黑的触手,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对模拟人形充满了排斥。粘液覆盖上去,很快就被它们无意识散发的、更加深沉的污染气息侵蚀、溶解。
“呃……” 徐涛发出压抑的低吼,汗水(模拟的)混杂着残留的污泥从额角滑落。他集中全部意志,脑海中反复勾勒着“徐涛”的面容、身形,那旧夹克的轮廓,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家的画面如同灯塔,指引着粘液艰难的塑形。
**【拟态尝试:启动…能量不足…结构冲突(墨黑根肢)…进度:缓慢…稳定性:极低…】** 日志信息冰冷地陈述着失败。
最终,他勉强在躯干和头部覆盖了一层极其稀薄、布满裂痕、颜色暗淡(透着一丝不正常的青紫色)的拟态粘液,模拟出破烂衣物的轮廓。四肢和那几条墨黑触手则完全无法覆盖,只能强行蜷缩在“衣物”之下,形成怪异的隆起。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刚从泥石流里爬出来、衣衫褴褛、遍体鳞伤、行动极其不便的可怜人。
这伪装脆弱得可笑,但已是极限。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降临。徐涛用根肢触手顶开罐车卸料口的残骸,如同破茧(或者说破棺)般爬了出来。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雨后的潮湿扑面而来。他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家的方位,一步一挪地前进。
紫黑根肢在泥泞中沉重地拖行,留下深深的沟壑和不易察觉的紫黑色污染痕迹(被雨水迅速稀释)。那无法完全隐藏的墨黑触手在“裤管”下勾勒出非人的轮廓。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痛和能量枯竭的眩晕感。他避开大路,专挑最阴暗、最泥泞、最无人问津的小巷和河岸浅滩,像一道移动的、污秽的阴影。
城市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天光中渐渐清晰。熟悉的街巷,紧闭的门窗。偶尔有早起环卫工人的扫帚声从远处传来,都让徐涛瞬间僵直,屏住呼吸,将身体更深地藏进阴影,直到声音远去。
这段归途,比他任何一次狩猎都要漫长和凶险。他不再是猎人,而是伤痕累累、随时可能暴露的猎物。
当天边泛起一丝惨淡的鱼肚白时,他终于看到了那栋熟悉的老旧居民楼。楼道口那盏昏黄的路灯,在晨雾中散发着微弱却无比温暖的光。
他几乎是爬着来到楼后那条堆满杂物的狭窄小巷。用尽最后力气翻过低矮的围墙,落在自家那小小的、同样堆满杂物的后院。厨房那扇破旧的木门近在咫尺。
他靠在冰冷的砖墙上,剧烈地喘息(模拟的),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拟态粘液在剧烈的能量消耗下更加稀薄,几乎无法掩盖其下异化的轮廓。紫黑根肢疲惫不堪,墨黑的触手不安地抽动着。怀中的瓦片冰冷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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