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终于大亮,解放路上车水马龙,人流如织。阳光有些刺眼,照在徐涛身上,更显得他格格不入。他像一块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还滴着脏水的石头,被匆忙的城市洪流裹挟着,却又被无形的屏障隔开。路人纷纷侧目,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和警惕,下意识地绕开他走。
【导航结束。目标:奎元馆(解放路店)已到达。】
冰冷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
徐涛停下脚步,喘着粗气。肋下的镇痛效果还在,但每一次呼吸依然牵扯着隐痛,左臂的肿胀感也并未完全消退。他抬头望去。
眼前是一栋颇具年代感的两层小楼,飞檐翘角,黑漆木门敞开着,门楣上挂着黑底金字的“奎元馆”匾额,字迹遒劲有力。门口立着古色古香的灯箱招牌,上面画着诱人的虾爆鳝面图片。此刻正是早餐高峰刚过、午餐尚未开始的空档,店里不算特别拥挤,但依然有零星的食客进出,空气里飘荡着诱人的猪油香、酱油鲜和面条的麦香。
这香气本该让人食指大动,但此刻钻进徐涛被血腥味和泥腥味占据的鼻腔,却混合成一种怪异的、令人作呕的感觉。他低头看看自己:破洞带血的T恤,沾满泥污的裤子,肿胀的左臂,尤其是那只血肉模糊、还紧紧攥着块诡异瓦当的右手——这形象,别说进店找人,靠近门口三米远,门口那个穿着干净白制服、负责迎客的服务员眉头就拧成了疙瘩。
“喂!做啥的?”服务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语气不善,带着明显的驱赶意味,“讨饭到别处去!这里是吃饭的地方!”他下意识地挡在了门口,目光在徐涛身上扫视,充满了戒备。
徐涛喉咙发干,嘴唇动了动,想说话,却觉得嗓子眼像被砂纸堵住了。直接说找李阿炳?说自己是来帮他做虾爆鳝面的?这听起来比他手里这块“妖孽瓦当”还要荒谬十倍!
【侦测到阻碍。建议策略:表明身份,说明来意(核心任务相关)。】
瓦当的提示音毫无感情。
表明身份?说明来意?徐涛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冷笑。他现在这副尊容,报上“黑皮闷棍”的名号只会被当成上门寻衅的流氓。至于“核心任务”…说出来怕不是要当场被扭送精神病院。
“我…找李阿炳师傅。”他最终还是嘶哑地开口了,尽量让声音显得不那么像破锣。他试着往前挪了一步。
“站住!”服务员立刻警觉地后退半步,声音拔高,“李师傅?李师傅是你想见就见的?走走走!再不走我叫保安了!”他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对讲机上。
店里的食客也被门口的动静吸引,纷纷投来好奇或嫌恶的目光。几个穿着白褂的厨师也从后厨探出头来张望。
徐涛僵在原地。胸口那股闷气又开始翻涌,混杂着身体的疼痛和任务的荒谬带来的巨大憋屈。他妈的!他真想一拳砸在面前这张写满鄙夷的脸上!但他知道不能。他这副样子动手,有理也变没理,而且瓦当的惩罚…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倒计时:70:15:33…时间在流逝。】
瓦当的催促冰冷无情。
徐涛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和屈辱感,声音又低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这让他自己都觉得恶心):“麻烦…通传一声,就说…就说十五奎巷石板巷徐家的…徐涛找他,有…有要紧事。”他只能搬出奶奶家那个早已没人在意的地址,寄希望于李阿炳或许认识奶奶或者…死马当活马医。
服务员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他,显然对这个“徐家”毫无印象。“石板巷?徐涛?”他摇摇头,语气更加不耐烦,“不认识!李师傅忙着呢!没空见你这种…人!快走快走!别影响我们做生意!”他挥着手,像驱赶苍蝇。
就在这时,一个略显苍老但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店里传来,带着浓浓的不悦:“阿强!门口吵吵嚷嚷做啥西?影响客人吃饭!”
随着话音,一个穿着整洁厨师服、系着白围裙的老者从后厨方向走了出来。他头发花白,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皱纹深刻,但腰板挺得笔直,眼神锐利,带着一种长期掌勺沉淀下来的威严。正是奎元馆的镇店之宝,老师傅李阿炳。
服务员阿强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指着徐涛告状:“李师傅!您看!来了个要饭的,硬说要找您!浑身脏兮兮,还有血!赶都赶不走!”
李阿炳的目光落在徐涛身上。那眼神如同两道冰冷的探照灯,瞬间扫过徐涛的狼狈、伤口、血迹,最后落在他那只紧握着东西、指缝里渗着血痂的右手上。老厨师眉头紧锁,眼神里没有丝毫同情,只有浓浓的厌恶和警惕。他显然把徐涛当成了街面上那种惹是生非、打架斗殴后跑来寻求庇护或者讹诈的小混混。
“找我?”李阿炳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杭普话字正腔圆,“我李阿炳在奎元馆几十年,认得的都是懂规矩、敬手艺的人。你这种人,我认不到(不认识)!也不欢迎!”他手一挥,斩钉截铁,“阿强,轰他走!再啰嗦直接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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