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去邀请北境战船团。"她的声音比方才更稳了些,像是把颤抖的尾音都咽进了喉咙里,"他们曾是凰族旧盟,或许能认出这枚印记。"说着摊开手,掌心跳动的金纹里,一枚菱形印记若隐若现,正是百年前凰族与北境共铸的"凤鳞印"。
沈璃的目光从那枚印记上抬起来,落在林婉儿泛红的掌心上。
她想起三个月前在魂匣里,曾透过林婉儿的梦境看见画面:小女孩蹲在海边,将半块玉珏塞进濒死妇人手里,妇人用染血的手指在她腕间画下第一笔金纹。
此刻这双手上的纹路,已比记忆中浓了三分,像用金箔拓在皮肤上的凤凰雏形。
"你可知北境战船团的码头,退潮时会露出半里暗礁?"沈璃问,声音轻得像海风。
林婉儿喉结动了动,忽然想起昨夜在账房翻到的旧航海日志——周娘子特意用朱笔圈出北境航线的暗礁图,墨迹还未干透。
她重重点头:"我抄了三份海图,藏在船板夹层里。"
沈璃凝视她的眼睛,那里跳动着与当年自己初握算盘时相似的光——不是莽撞的灼热,而是烧透了理智的焰。
她伸手按住林婉儿腕间的金纹,触感滚烫如沸:"去吧,记住,你代表的是凰羽盟。"
林婉儿的睫毛颤了颤,有湿热的东西涌到眼眶,又被她硬生生逼了回去。
她把符文按在胸口,那里的银锁贴着皮肤,半块玉珏硌得生疼——可这疼比不过阿娘断气前攥着她手腕的力道,比不过昨夜跪在祠堂给沈家牌位磕头时,额头撞在青石板上的闷响。"我会带他们的船旗回来。"她低低说,转身时裙角扫过谢无尘的玄色靴面。
厅门在林婉儿身后合上时,谢无尘的声音从右侧传来,比平日压低了三分:"若能促成林姑娘与北境少主的联姻......"他指尖点了点方才摊开的海图,北境标记旁新添的小字"萧砚"被烛火映得发亮,"萧沧澜只有一子,若结亲,战船团的百艘玄铁炮舰便是我们的左膀。"
沈璃的手指在桌沿轻轻叩了两下。
她想起前世太子娶林晚卿时,自己站在街角看送亲队伍,红绸裹着的聘礼箱上,"一生一世"的金漆刺得眼睛生疼。
那时她以为专情是女子的命,如今才懂,所谓联姻,不过是把两个人的命绑成绳索,去勒更重要的东西。
"她值得选择自己的命运。"她垂眸盯着案上的青铜凤首笔架,凤喙里衔着的狼毫被她捏得变了形,"上个月周娘子说,林婉儿在码头教船工的女儿们识字,那些小丫头追着她喊'先生'。"她抬头时,眼尾的金斑亮得晃人,"这样的姑娘,不该被当成棋子。"
谢无尘的手指在海图上顿了顿。
他记得三年前初见林婉儿,那丫头蹲在货舱里修破了的罗盘,沾着铜锈的手抹了把脸,倒把自己画成了大花脸。
如今她腕间的金纹,倒比当年更像个能撑船的舵手了。"是我急躁了。"他将海图卷好,竹轴在掌心转了两圈,"等她回来,再听她的意思。"
沈璃转身走向窗边,月光正漫过她的肩。
远处港口传来悠长的号角声,是林婉儿的船在试鸣。
她望着海平线上那点灯火,忽然想起阿爹临终前说的话:"璃儿,商道不是求来的,是走出来的。"此刻海风掀起她的裙角,月白纱裙上的凤凰暗纹在月光下流动,像要振翅飞进夜色里。
三日后的清晨,林婉儿站在"破浪号"的舷梯上。
咸湿的海风卷着船漆味灌进鼻腔,她怀里抱着用油皮纸裹好的聘帖——不是王朝的烫金礼单,而是用北境人最看重的鲸须笔写的"海盟书"。
船工们正在收锚,玄铁锚链擦过船舷,发出刺耳的嗡鸣,倒像是在替她喊出藏在喉咙里的那声"我来了"。
"林姑娘!"船尾突然传来呼喊。
她转头,看见沈璃立在港口最高的了望塔上,月白裙裾被海风掀得猎猎作响,像一朵不肯落的云。
两人的目光穿过晨雾相撞,沈璃举起手,做了个"小心暗礁"的手势——那是三年前她们第一次出海时,阿爹教给沈璃的暗号。
林婉儿鼻子一酸,用力点了点头。
她摸向颈间的银锁,半块玉珏在掌心发烫,仿佛阿娘的体温从未消散。"起锚!"她对着船长大喊,声音混着浪声撞向天空。
青灰色的船帆缓缓升起,"凰羽盟"的旗帜在桅杆顶端展开,金红相间的凤凰振翅欲飞,将晨光裁成碎片。
沈璃望着船队消失在地平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了望塔的砖缝。
那里有道浅浅的刻痕,是她十二岁时用算盘角划的,当时她踮着脚说:"等我能自己管船了,就把这道痕磨平。"如今那道痕早被岁月浸得模糊,可她知道,真正的痕迹从来不在砖上。
"主上。"身后传来管事的声音,"海盟三老已在议事厅候着了。"
沈璃转身,裙角的凤凰暗纹在风里翻卷。
她望着议事厅紧闭的门,那里透出的烛火像三颗将燃的星。
海盟三老的船牌该换了,船坞的旧锚链该熔了铸新炮,还有谢无尘说的西洲铁商会......她低头看自己的掌心,那里还残留着林婉儿腕间的温度——有些火,总要传给更年轻的手,才能烧得更旺。
海风掀起她的发,将一声低笑卷进风里:"该让他们见见,凰羽盟的新章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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