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望海楼时,沈璃沿着港口散步。
潮声裹着饭香从茶棚里飘来,她看见老茶倌阿福正给船工斟茶——那是她半年前安插的影卫,手腕内侧有道月牙形的疤。
再往前走,码头边的鱼摊前,卖虾的阿秀正把虾筐往高处挪——那是她从沈家旧部里挑的,右耳缺了小半。
海风吹起她的衣摆,远处的灯塔亮起了灯。
沈璃望着那团光晕,想起前世刑场的火把也是这样红。
如今这光下,有茶棚里的耳报,有码头上的眼目,有账房里的算盘声,还有商船上的旗幡猎猎。
她摸了摸袖中那方令符,海波纹贴着皮肤,像在说:该收网了。
地下酒坊的霉味混着酒糟酸气扑面而来时,沈璃的绣鞋尖刚踏上青石板台阶。
影卫阿福的刀尖已经抵住左首密探后颈——那人身穿靛蓝短打,腕间还沾着未擦净的麦麸,却在听见动静的刹那,右手本能地去摸腰间皮袋。
"搜。"沈璃立在酒坛堆后,月光从气窗漏进来,恰好落在她袖中半露的令符上。
海波纹在暗夜里泛着幽光,像极了前世刑场火把下,太子妃腰间那枚西戎进贡的玉珏。
两个影卫上前时,密探突然暴起。
右首那个抄起酒坛砸向阿福面门,却被沈璃飞起一脚踢中手腕。"当我南洋商会的影卫是摆设?"她的声音裹着冰碴,看着影卫将密探按在酒坛上,从皮袋里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卷。
油纸展开时,火漆印上的月桂纹刺得她瞳孔微缩。
前世沈家被抄那日,她在太子书房见过同样的印记——林晚卿的妆匣里,曾躺着半块西戎国书残页,火漆正是这样的月桂纹。
"夫人,是信。"阿福将密信递来,墨迹未干的字迹还带着潮意,"敌国太子亲笔,说东岛'陈、周两族心有怨怼,可许以封地诱之'。"
沈璃捏着信笺的手指骤然收紧,信角在掌心压出红痕。
前世沈家通敌案里,陈、周两族正是上本最凶的两家,说沈家"截胡商路,断了旧族财路"。
原来不是巧合,是西戎早就在旧族里埋了引线。
"带回去。"她将信笺收进袖中,转身时酒坛影子在墙上摇晃,像极了前世刑场晃动的火把,"明日辰时,望海楼见。"
望海楼的檀香烧得正浓时,陈老爷的汗已经浸透了团花缎子马褂。
他盯着主位上的沈璃,喉结动了动:"沈夫人,这信笺...莫不是有人栽赃?
我陈家世代东岛,怎会..."
"栽赃?"沈璃将信笺拍在案上,火漆印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西戎太子写得明白,'陈老夫人寿宴时,贵府二公子曾说"东岛新政断我田租,不如借外力"——这可是陈二公子的原话?
' "
陈老爷的脸瞬间白得像案上的素笺。
他身后的周老爷突然站起来,茶盏摔在地上碎成几片:"沈夫人,我们不过是...不过是对税赋有怨言,绝无通敌之心!"
"怨言?"沈璃轻笑一声,指尖划过信笺上"许以封地"四字,"西戎的封地,能比东岛的海疆更踏实?
他们要的是你们替他掀了南洋商盟,等东岛乱了,你们便是第一个被碾碎的棋子。"她抬眼扫过满堂商贾,"各位以为,西戎的商队为何总在粮册上做虚数?
他们要的不是粮,是让百姓抢粮,让商盟失了民心——和当年构陷沈家的手段,如出一辙。"
堂下响起抽气声。
波斯商队的老阿里摸着大胡子嘟囔:"怪不得上月粮价涨了两成,原是有人捣鬼!"
"即日起,陈、周两族在东岛的田租特权、码头分成都作废。"沈璃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充公的银钱,半数修码头,半数建义仓。"她望着陈老爷踉跄着扶住椅背,周夫人当场哭出声,心里的冰棱终于裂开条缝——前世沈家被抄时,这两家人跪在太子轿前喊"杀贼"的嘴脸,此刻终于要尝到被踩进泥里的滋味。
暮色漫进望海楼时,沈璃站在灯塔下。
海风卷着新码头的号子声扑来,她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货船,船帆上"南洋商盟"四个字被火光映得发红。
"夫人,陈周两家的家主被押回府了。"谢无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眼镜片上蒙着层雾气,"账房说充公的银钱够修三座新码头。"
"不够。"沈璃摸着袖中令符,海波纹在掌心发烫,"西戎不会只派两个密探。
他们的太子...怕是坐不住了。"
谢无尘推了推眼镜:"您是说..."
"他们以为陈周两族是棋子,可棋子被碾碎了,执棋的人总要急着露面。"沈璃望着灯塔上的火光,那光穿透雾气,像把悬在西戎头顶的剑,"让影卫放话出去,说陈周两家的码头要低价转给'可靠的外商'。"她将令符递给谢无尘,"告诉阿福他们,睁大眼睛——"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一个灰衣影卫滚鞍下马,腰间的铜铃撞出乱响:"夫人!
西屿码头传来急报——"他喘着粗气,额角的汗在月光下闪着光,"有商队自称大食商人,可船帆上的星纹...像是西戎太子的私印!"
沈璃望着影卫腰间晃动的铜铃,突然笑了。
海风掀起她的衣摆,灯塔的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把即将出鞘的剑。
"来得正好。"她对着夜色轻声说,指尖抚过令符上的海波纹,"我等这出戏,等了两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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