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音谷的山雾散得极彻底,连命择门消散时的微光都被暮色吞了个干净。
沈璃站在谷口,海风卷着咸湿的潮气扑在脸上,她忽然觉得眼眶发涩——不是为前世的血仇,而是某种更轻盈的东西,像压在心头多年的磐石,终于裂出了缝隙。
"船家在崖下候着。"谢无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提着个青布包裹,是方才在谷中竹屋拾的行囊。
沈璃回头时,正撞进他带着探究的目光——这三个月里,他见过她算尽人心时的冷,见过她为救沈家暗桩时的狠,却从未见过她此刻的模样:眉梢微垂,眼尾沾着点潮意,倒像个被春风吹软了骨的寻常女子。
"在想什么?"他问,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包裹上的绳结——那是他今早替她捆的,结打得极紧,此刻却被他捏出了褶皱。
沈璃望着远处海平线上最后一缕夕阳,轻声道:"方才在命择殿里,我突然明白。"她伸手接住被风卷来的木樨花瓣,"凰翼要我揭开的,不只是萧承璟的阴谋。"花瓣从指缝漏下,"是我自己——从前的我,困在'沈璃必须复仇'的茧里,连看路都忘了。"
谢无尘的手顿在半空。
他想起三日前她往他茶里塞蜜饯时的笑,想起她割破手指引动金泉时的决绝,此刻再看她被海风掀起的青衫衣角,忽然觉得那个把复仇当铠甲穿的姑娘,终于肯卸下半片甲胄了。
"该走了。"他将包裹递给她,转身往崖下走,靴底碾碎了几瓣木樨。
沈璃望着他微驼的背——那是替她连夜誊抄商策时落下的,忽然加快脚步跟上,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袖口:"谢先生,这一路...辛苦你了。"
谢无尘的耳尖瞬间泛红。
他清了清嗓子,指向崖下那艘挂着月白帆的木船:"船家是陈记布庄老周的远房表亲,可信。"说着大步往下走,却悄悄放慢了脚步,等沈璃踩稳每一级石阶。
船行三日,第四日晌午泊在一处渔港。
谢无尘系好缆绳时,沈璃正站在船头望岸上——青石板铺的集市飘着鱼干香,几个妇人提着竹篮讨价还价,倒比京城的勾心斗角鲜活许多。
"要去添些淡水。"谢无尘解下腰间的钱袋,"你若想逛逛,我陪你。"
沈璃点头。
她本想打听些南疆商路的消息,可刚转过街角,目光就被街边的画摊钉住了。
那是个穿灰布衫的老者,摊子上摆着十几幅水墨,最上面一幅却不是渔港风光——青雾缭绕的山谷里,朱漆殿门半开,门内立着个白衣女子,裙裾被风掀起,恰好露出腕间一点金红印记。
沈璃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认出那是凰音谷的命择殿,那白衣女子的轮廓,竟与她在传承时见过的幻象重叠。
她两步跨到摊前,指尖几乎要碰到画纸:"这画...哪来的?"
老者正打盹,被她惊醒后抬眼,浑浊的眼珠突然亮了一瞬:"姑娘识得这地方?"他从摊子底下摸出另一幅画,展开时沈璃倒抽一口凉气——正是她方才在谷口站过的位置,连她此刻身上的青衫,都被画得清清楚楚。
"老人家,这画..."沈璃话音未落,老者突然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像枯树枝,却有力得惊人:"凰翼归位,凤鸣将起。
姑娘,你可知..."
"阿爷!"远处传来孩童的喊叫声,老者猛地松手,像是被烫到般缩回手。
沈璃再看时,他已低头整理画摊,方才的锐利消失得干干净净:"姑娘若喜欢,这幅算你二十文。"
"我要了。"沈璃摸出银锭,可等她再抬头,老者连人带摊都不见了。
她转身询问旁边卖鱼丸的妇人,妇人擦着木桌摇头:"没见过这老头,许是路过的。"
谢无尘寻来的时候,正见她攥着那两幅画,指节发白。
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来时的街角,那里只剩一滩水洼,倒映着半片青天。
"可能是巧合。"他说,却将腰间的短刀往手边挪了挪,"先回船。"
夜幕降临时,谢无尘的警觉应验了。
他检查船舵时,指尖触到一道新刮痕——那是用薄刃割开桐油的痕迹。
他蹲下身,借灯笼光仔细看,发现原本包着铜皮的舵轮轴被换了,新换的木芯上还沾着新鲜的木屑。
"有人动过船。"他敲了敲船舷,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冰,"舵轮换过,若明日起风,船会偏往东南——那里是暗礁区。"
沈璃正在舱底翻《凰策》残卷,闻言合上书卷:"冲我们来的?"
"八成。"谢无尘从怀里摸出工具袋,"我连夜换回来。
你去舱里歇着,我守前半夜。"
沈璃没动。
她望着他蹲在船尾的背影,灯笼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甲板上像道城墙。
她想起前世被太子妃折磨时,也曾见过这样的背影——是她爹在刑房外守了三天三夜,最后被乱箭射穿胸膛。
"我陪你。"她取来另一盏灯笼,蹲在他身侧,"换舵轮需要帮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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