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外浪声拍舷,烛火在风里晃出暖黄光晕。
沈璃跪坐在案前,指腹抚过那卷染血的文书。
纸页边缘还沾着焦痕,显然是萧昭密室里仓促焚烧时被谢无尘抢出的残卷。
她翻到第三页时,一行朱笔小楷突然撞入眼帘——"凤凰涅盘者,需于月圆寅时入凤鸣洞,启凰翼封印"。
"这不是宝藏图......"她指尖顿住,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是封印术。"前世林晚卿总说凤鸣洞藏着前朝遗宝,诱得太子派暗卫血洗周边渔村寻宝,原来从那时起,他们便误解了密卷真意。
"小姐。"谢无尘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海风的湿润。
他并未推门,只将额头抵在木门上,指节无意识摩挲着袖中佛珠,"萧昭昨日受审时,说这卷是他在代王府旧宅地窖捡的。
可代王二十年前便被抄家,地窖早被翻了个底朝天。"
沈璃抬眼,烛火在她瞳孔里碎成星子。
谢无尘的影子被月光拉长,投在舱壁上像道绷紧的弦——他总这样,用最平静的语气说最锋利的话。"你是说,有人故意让他拿到?"
"是。"谢无尘终于推门进来,衣摆还沾着咸湿的潮气,"萧昭的暗卫里有个左撇子,昨日我查他腰牌,发现是三个月前才换的新印。"他从袖中取出半枚青铜虎符,"这是在他靴底摸出来的,和太子府暗卫令牌纹路相似。"
沈璃的指甲轻轻掐进掌心。
原来从萧昭劫船那日起,便有人在幕后推波助澜——或许是太子,或许是林晚卿,又或许......
"睡吧。"谢无尘将虎符收进怀中,目光扫过她眼下青痕,"明日还要靠岸补给。"
这夜沈璃睡得极浅。
她梦见前世刑场上,母亲的珠花滚到她脚边,金蕊上还沾着血。
醒来时,舱外雾角长鸣,晨雾像团化不开的棉絮裹住了船身。
"罗盘疯了!"船老大的喊声响彻甲板。
沈璃披衣冲出去时,见铜制罗盘的指针正疯狂旋转,撞得铜框哐哐作响。
谢无尘抱臂站在舷边,发梢滴着雾水:"从卯时起,船速减到了最慢,但雾越来越浓。"
沈璃扶着栏杆望向海面。
十米外的桅杆都成了模糊的影子,浪声被浓雾吸走,四周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她仰头看天,云层低得像要压到头顶,忽然——
"扑棱"一声。
一只黑鸟从云层中俯冲而下,翅膀带起的风掀得沈璃鬓发乱飞。
它停在她肩头时,沈璃看清了它喙中衔着的东西:褪色的金线并蒂莲,绣球下端的流苏已经磨损,正是前世林晚卿抛来砸中乞丐的那一枚!
"阿璃!"谢无尘冲过来要赶鸟,却见沈璃伸手轻轻托住黑鸟爪子。
她的指尖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股熟悉的刺痛——前世被绣球砸中的瞬间,她也是这样,掌心像被细针扎着,后来才知道是林晚卿在绣球里缝了碎瓷片。
黑鸟歪着脑袋看她,腿上系着的细麻线在雾中泛着白。
谢无尘取出银剪剪断麻线,展开纸条时,两人的呼吸几乎同时一滞。
"凰翼封印之地,在'归墟'最深处。"
沈璃捏着纸条的手慢慢收紧。
归墟是渔民口中的"鬼海",传说海底有巨大漩涡,所有靠近的船都会被卷进深渊。
前世她听林晚卿提过一次,当时太子还笑说"不过是老辈人吓唬小娃的"。
"小姐......"谢无尘欲言又止,手指无意识攥紧了袖口,"萧昭的事,密档的事,还有这只鸟......"
"是陷阱。"沈璃突然笑了,海风卷着雾珠扑在她脸上,"但你看,"她举起那枚绣球,金线在雾中泛着暗哑的光,"前世他们用这个困我,今生却用它引我。"她转身看向船老大:"调转船头,回凤鸣岛。"
"可归墟......"船老大抹了把脸上的雾水,声音发颤。
"加三倍船资。"沈璃从腕间褪下翡翠镯子,"到了岛下,再加三倍。"
船老大的眼睛亮了。
谢无尘望着她的背影,见她将纸条叠成小方块,收进袖中时,指节泛着青白——那是她每次做重大决定时的习惯。
"为什么?"他终于问出心底的疑惑。
沈璃停住脚步,侧头看他。
雾里的晨光漫过她的眉梢,将她的轮廓镀成模糊的金:"因为他们太急了。"她指尖轻轻敲了敲心口,"急着让我去归墟,急着让我开什么凰翼封印。"她转身走向船舱,裙角扫过甲板上的水痕,"谢先生,真正的棋手,从来不会被棋子牵制。"
夜幕再次降临时,浓雾散了些。
沈璃站在甲板上,望着船尾的罗盘指针仍在疯狂旋转,像个被施了咒的陀螺。
谢无尘抱来薄毯披在她肩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海平线上隐约露出一点黑影——那是凤鸣岛的轮廓。
"要睡了吗?"谢无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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