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卿手中的狼毫“啪”地折在宣纸上,墨汁顺着断裂的竹茬滴在《心经》抄本上,将“观自在菩萨”的“萨”字晕染成模糊的墨团。
佛堂里的檀香熏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崔嬷嬷方才“已命人查沈家三月来所有账目”的回禀还在耳边,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沈璃这三个月像团雾,表面是绣坊新出的并蒂莲帕子,是给太守夫人送的珍珠璎珞,可她分明在那些笑靥里瞧见过前世刑场的冷光。
“嬷嬷。”她突然开口,指尖抠进供桌边缘的雕花,“查账不够。”供烛在穿堂风里晃了晃,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团扭曲的墨。
“去城南找个叫阿烈的人。”她想起暗卫呈报里那个总在酒肆吹嘘“胡商路子广”的身影,“就说太子妃要除个眼中钉,黄金百两,要活口。”
崔嬷嬷的喉头动了动。
她跟了林晚卿三年,太清楚主子此刻眼尾泛红的模样——那是前世在现代被渣男劈腿时,躲在厕所里咬着毛巾哭的表情。
可如今这副脆弱下藏的是淬毒的刀,老嬷嬷躬了躬身:“老奴这就去。”
子时三刻,月被云遮了大半。
崔嬷嬷裹着灰布斗篷穿过西市后巷,鞋跟磕在青石板上的声音比心跳还响。
转过第七个街角,墙根下的黑影动了动:“崔妈妈?”阿烈从阴影里钻出来,腰间的狼首匕首在月光下闪了闪。
“阿爷要的黄金,事成之后送到城西破庙。”崔嬷嬷压低声音,目光扫过他腰间的刀,“那丫头住在城南客栈,明晚亥时,她房里的灯要是灭了——”
“得嘞!”阿烈搓了搓手,酒气混着腥膻的羊皮味扑面而来,“小娘子细皮嫩肉的,您确定要活口?”他眯起眼笑,刀尖在崔嬷嬷袖口划了道细痕。
老嬷嬷后退半步,袖中汗湿了帕子。
她没看见,墙头上瓦松动了动,一道黑影借着月光掠过屋脊,朝着城南客栈方向去了。
沈璃放下茶盏时,影七的暗号正好敲在窗棂上。
她起身推开半扇窗,夜风吹得鬓边血玉簪微微发颤——这簪子是前世临刑前,母亲塞进她手心的,此刻贴着耳垂,倒像在替她数着心跳。
“崔嬷嬷见了阿烈。”影七单膝跪地,声音像浸了冰水,“那胡商在北边做皮毛生意,半年前突然阔绰,手底下有五个死士。”
沈璃指尖抚过案头的羊皮卷,那是昨日从阿烈酒友那里“捡”来的——上面画着边境关隘图,箭头直指太子私军的驻地。
“他想要什么?”
“他偷听过太子暗卫的话。”影七抬眼,“说您手里有太子通敌的证据。”
烛火在沈璃眼底晃了晃。
她想起前世刑场上,太子骑在马上,玄色锦袍被血溅得斑驳,却还在说“沈家通敌,朕也无奈”。
此刻她望着窗外渐起的薄雾,轻声道:“明日放话出去,就说沈三小姐愿与胡商合作,换一份‘投名状’。”
阿烈推开茶楼雅间门时,鼻尖先撞上了沉水香。
沈璃坐在窗边,素色裙裾垂在地上,鬓边血玉簪映着茶雾,倒像一滴要落未落的血。
他喉结动了动,手不自觉摸向腰间——这小娘子比传闻中还娇,可传闻里说她能让城南布庄三天破产,倒不知是真还是假。
“阿爷要证据。”沈璃推过茶盏,青瓷与木桌相碰的轻响里,她看见阿烈的目光黏在她袖中露出的羊皮角,“我要阿爷签个字。”她展开一张纸,墨迹未干的“投敌书”三个大字刺得阿烈瞳孔收缩。
“你耍我?”他猛地起身,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沈璃却笑了,指尖叩了叩那卷边境图:“阿爷半年前买的三十车精铁,可都送到太子私军手里了?”她望着阿烈惨白的脸,继续道:“签了这纸,我给您太子与北戎王的密信;不签——”她顿了顿,“御史台的人此刻该到楼下了。”
茶雾漫过阿烈的眉眼。
他想起崔嬷嬷说的黄金,想起北戎王允诺的官印,想起昨夜在酒肆听见的“沈小姐要找可靠的合作伙伴”。
最终他咬了咬牙,抓起笔在“投敌书”上按了血指印。
沈璃将纸收进檀木匣时,窗外传来卖花担子的吆喝:“新摘的茉莉——香得嘞!”她望着阿烈仓皇离去的背影,指腹摩挲着匣边的纹路。
三日后的晨雾里,御史台的朱门该会迎来一位送“礼”的客人,而那匣中的“投敌书”,不过是第一片落进湖心的瓦。
她起身时,血玉簪在镜中晃出一道红芒。
前世刑场的喧嚣似乎又响起来,可这次,她听见的不是刽子手下劈的刀声,而是东宫檐角铜铃被风吹动的轻响——那声音里,藏着更锋利的,要掀翻整座宫阙的,春。
三日后卯时三刻,沈璃着月白缠枝莲纹裙,将檀木匣抱在怀里。
匣底压着阿烈按了血指印的“投敌书”,边缘还沾着半块茉莉香粉——那是今早她故意让绣娘往匣缝里洒的,若有人中途开匣,香气便会散在御史台青砖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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