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传来脚步声,他猛地将信拍在案上:"张师爷,坐。"
青衫幕僚张守正撩袍跪坐,目光先扫过碎瓷茶盏,又落在那封染了墨的密信上。
他喉结动了动:"殿下可是为蚕丝涨价的事?"
"不是事,是刀。"萧承璟抓起茶漏搅了搅冷茶,茶水溅在袖口,"江南商会突然联手,尚衣监又插一脚......你说,这背后没推手?"他忽然倾身,指节叩了叩案上的北戎货单,"三年前沈老爷的染坊突然能染出'雨过天青'的绸缎,你说巧不巧?"
张守正的眉峰跳了跳。
三年前沈父救他的事,他从未对任何人提过——那夜扬子江边,沈父用半船盐引换走他手中的北戎商路图。
此刻他垂眸盯着案角的青瓷笔山,声音放得极轻:"沈小姐前日递了家宴请柬......"
"啪!"萧承璟的手掌拍在案上,震得笔山歪向一侧。
他想起沈璃站在江南商会门前的模样:月白衫裙,腕间羊脂镯,偏生说出"精铁夹在绸缎里"这种话——像只温驯的猫突然露出尖牙。"去查沈家这三月的账册。"他扯松领口,玉牌撞在案角发出闷响,"再派暗卫守在巷口,她出一步,报一步。"
张守正应了声"是",起身时瞥见窗外树影里闪过一道黑影——是暗卫换班的暗号。
他刚跨出门槛,便听见身后传来茶盏碎裂的脆响,混着萧承璟低哑的诅咒:"敢动我的军资......"
沈家老宅的书房里,沈璃正对着烛火翻账册。
案头铜炉飘着沉水香,她指尖划过一本《染织记》,书页间突然抖落半张纸——是前世被烧毁的染坊用料清单。
她将清单压在账本下,抬眼对阿竹道:"把东厢房那箱旧账搬来。"
阿竹应了,转身时瞥见窗外竹影晃动。
她顿住脚步,从袖中摸出枚铜铃轻轻一摇——院外传来两声犬吠。"小姐,巷口多了个卖糖人的。"她回来时压低声音,将茶盏放在沈璃手边,"糖担子上插着七根糖葫芦,是太子暗卫的暗号。"
沈璃的手指在账册上停住。
前世此时,她还在绣楼研习女红,连沈家染坊用的是苏杭蚕丝还是岭南蚕丝都分不清。
如今她翻开最新的《丝行记》,在"五月初八 进湖丝二十担"旁画了个圈:"把这页抄到旧账里,再在'六月初三'那栏添三担。"她抬眼时,烛火在眼底晃出冷光,"太子要查账,便让他查——查旧账,查错账,查那些染坊烧了三年的假账。"
阿竹取来笔墨,见她将半块虎符压在账本下。
那虎符是前日从暗卫身上截的,边缘还带着血锈。"小姐,尚衣监的刘公公说明日巳时见。"阿竹蘸了墨,"他说......"
"他说尚衣监今年要给皇后做百子千孙锦。"沈璃替她接了话,指尖划过《尚衣监岁贡录》,"刘公公爱喝碧螺春,爱听《牡丹亭》。"她忽然笑了,"前世林晚卿送他两盆珊瑚,他便把'百子千孙'的花样给了太子妃的陪嫁。"她合上账本,"这一世,我送他一箱二十年的碧螺春,再抄半本《牡丹亭》的手抄本——他若问起蚕丝,便说江南商会的价,尚衣监也受不住。"
窗外细雨忽然密了,窗纸上洇开一片水痕。
沈璃望着案头的血玉簪,那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
前世刑场,她攥着这根簪子,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此刻她将簪子别在鬓间,玉色映着烛火,像滴凝固的血:"阿竹,去把张伯的药煎了。"她翻开另一本账册,"明日朝堂该有动静了。"
第二日卯时三刻,乾清宫的蟠龙柱被晨雾浸得发暗。
皇帝将户部尚书的请罪折子摔在地上,朱批的"荒唐"二字在青砖上打了个转:"丝绸短缺?
尚衣监的岁贡拖了半月,北境的冬衣也没着落!"他拍着龙案,"查!
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萧承璟跪在丹墀下,目光扫过阶下噤声的官员。
他看见礼部尚书缩着脖子,看见兵部侍郎盯着靴底,最后落在户部尚书灰白的鬓角上——那老头昨日还收了他的田契。"儿臣愿领旨彻查。"他叩首时,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石板,"定要揪出这幕后黑手。"
乾清宫的风卷着龙旗猎猎作响。
沈璃站在绣楼窗前,望着街头奔走的衙役。
她身后的绣绷上,半朵牡丹才绣了花瓣,针脚却比往日粗了三分。"小姐,太子府的周德海往城南去了。"阿竹捧着茶盏进来,"跟着两个暗卫,裹着青布斗篷。"
沈璃望着楼下卖花担子的老妇——那是她安插的线人,此刻正弯腰拾花,袖口露出半截红绳。
她端起茶盏,看茶叶在水中打着旋儿:"周德海管着太子的私账,他去城南......"她忽然笑了,"该是去查江南商会的账房。"
细雨又起,打湿了绣楼的窗棂。
沈璃指尖抚过绣绷上的牡丹,针锋在帕子上刺出个小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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