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到——”
通传声惊得檐下雀儿扑棱棱飞起。
萧承璟着玄色常服踏入院中,腰间玉牌随步摇晃。
他的目光先扫过林晚卿,又落在沈璃身上,最后定格在那方红绸上。
沈璃注意到他喉结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最终却只对众人颔首:“今日不过看个祭礼,不必多礼。”
宴席开得热闹。
沈璃坐在主位下首,听着贵妇们夸赞沈家的春茶,目光却始终跟着苏婉儿——那姑娘今日穿了湖蓝色衫子,正是前日沈璃送的湖绉裁的。
她执杯的手微微发抖,杯沿碰着牙床发出轻响,显然是在按捺情绪。
“各位夫人,”沈璃起身,指尖挑开红绸,“小女今日斗胆,献一方新织的锦缎,贺这春蚕顺遂。”
满室抽气声。
那匹锦缎展开足有两丈,赤金底色上,一只凤凰正浴火而飞,尾羽间的金箔在烛火下流转,竟似有火焰在烧。
林晚卿的茶盏“当啷”坠地,溅湿了绣鞋:“这...这凤凰纹路,分明是...”
“是太子妃前年在诗会上提过的‘浴火重生’之意。”沈璃截断她的话,眼尾微挑,“小女记着太子妃说‘女子当如凤凰,烧尽旧尘’,便斗胆绣了这幅。”
萧承璟的手指在案上敲了两下。
他盯着凤凰的眼睛,那抹朱砂红得刺目——像极了前世沈璃死时,溅在他玄色衣袍上的血。
他喉间发紧,正欲开口,忽听得左侧传来含混的呓语:“北境...交易...三千匹乌骓...”
苏婉儿歪在椅上,酒盏滚落在地,鬓发散乱。
她的手抓着桌角,指甲几乎要抠进木里:“林姐姐...你说账本烧了就没事...可太子爷的印...明明在绢帛上...”
林晚卿的脸瞬间煞白。
她猛地起身,锦帕捂上苏婉儿的嘴,腕间翡翠镯子撞在桌角,迸出一道裂纹:“苏妹妹醉了!快扶她去偏厅醒酒——”
“太子妃可是知道什么?”沈璃的声音像根细针,精准扎进骚动里,“苏姑娘说的‘北境交易’,莫不是...与沈家当年的罪名有关?”
满座寂静。
陈国公夫人的茶盏“啪”地碎在地上,李侍郎家的三娘子攥着帕子后退半步,连最年长的荣安长公主都直起了腰。
萧承璟的指节抵着太阳穴,目光如刀扫过林晚卿——她的耳尖通红,指尖还沾着苏婉儿嘴角的酒渍,哪有半分往日从容?
“今日酒宴,到此为止。”萧承璟的声音像块冰,砸得满室人心发颤。
他起身时,玄色衣摆扫过沈璃脚边,带起一阵风,吹得凤凰锦缎沙沙作响。
林晚卿想去拉他的衣袖,却见他侧身避开,只留个冷硬的背影。
“殿下!”林晚卿踉跄着追出两步,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那道玄色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外,忽觉喉间发腥——原来方才撞碎的茶盏碎片,已扎进了她掌心。
血珠顺着指缝滴落,在青石板上晕开暗红的花,像极了沈璃那方锦缎上的凤凰眼。
沈璃倚着廊柱,看林晚卿的贴身丫鬟扶着她往偏厅去,看苏婉儿被嬷嬷架着往马车走,看贵妇们交头接耳着离席。
她摸出血玉簪,对着月光,见那血色在玉中流转,竟比三日前更浓了几分。
“姑娘,太子的车驾已经出巷了。”阿朱递来披风,声音里带了笑。
沈璃望着空了大半的春和苑,听着远处更夫敲起三更,忽然低低笑出声:“林晚卿以为烧了账本就能灭口,可她忘了...这世上最烧不掉的,是人心。”
东宫的夜来得格外早。
萧承璟踢翻了案上的茶海,青瓷碎片溅得满地都是。
他望着烛火中跳动的影子,忽然想起今日那方凤凰锦缎——凤凰眼里的朱砂,像极了沈璃前世死时,落在他靴底的血。
栖鸾阁内,林晚卿攥着带血的帕子跪在妆台前。
铜镜里映出她泛青的脸,鬓角的茉莉早被揉得不成样子。
崔嬷嬷端着药碗站在身后,欲言又止。
她望着主子颤抖的肩,忽然想起今日在春和苑外,那抹灰影又出现了——是沈璃的暗卫,还是太子的?
更漏滴到第五声时,林晚卿突然扯断腕间翡翠串子。
碎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像极了某种东西破裂的声音。
她望着镜中自己,终于承认:从苏婉儿递出那封密信开始,从沈璃展开那方凤凰锦开始,她就已经输了。
而此刻的沈璃,正站在沈家祠堂前。
月光漫过母亲的牌位,她将那方“二十万匹蜀锦换三千匹乌骓”的绢帛轻轻放在供桌上。
风穿堂而过,吹得烛火摇晃,照见她眼底的光——比凤凰锦缎上的金箔更亮,比林晚卿掌心的血更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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