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仪馆的冷气发出嗡鸣。我盯着停尸台上孙小梅的尸体,她空洞的左眼眶里结满了铜锈。日历显示6月15日,但窗外大雪纷飞,积雪已经没过了窗台。
"死亡时间...无法确定。"法医推了推眼镜,不锈钢托盘在他手中微微颤抖,"尸体呈现冻僵特征,但室温23度。而且这个..."
他小心拨开孙小梅的衣领。铜钱状的血管纹路已经凸出皮肤,形成实实在在的铜钱串,最上面一枚刻着"光绪通宝"。
我的双重影子在停尸房的白墙上格外明显。正常影子随着动作变化,而那个山魈影子始终保持着双手前伸的姿势,像是在掐谁的脖子。
"李记者,你认识死者对吧?"警察合上记录本,"你说她是你的...表妹?"
"远房亲戚。"我撒了个谎,右手不自觉地按住胸口。十枚铜钱在皮下蠕动,最中央那枚母亲的铜钱正发出细微震颤——它在预警。
法医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孙小梅左眼的铜锈正在融化,变成灰白色黏液流到停尸台上,形成一个个微型铜钱图案。更可怕的是,她的右手食指抬了起来,在血泊中写下:
"甲子年冬月廿三"
警察惊恐后退时撞到了器械架。一把手术刀掉落,划破我的手腕。血珠滴在孙小梅写的那行字上,竟像活物般重新排列成:
"回家"
窗外风雪骤然加大,冰雹砸得玻璃噼啪作响。收音机自动打开,播放着三十年前的广播:"...红旗林场突发命案,七名死者均呈现..."
我趁乱离开时,听见法医在打电话:"...需要古钱币鉴定专家...对,死者体内发现..."
殡仪馆走廊长得诡异。原本十几步就能到的大门,我走了三分钟还在走廊中间。灯光开始闪烁,每次黑暗过后,墙上的紧急出口标志就变得更远一些。
"鬼打墙?"我眯起眼睛,瞳孔在黑暗中自动变成山魈的竖瞳。世界顿时变成由气流组成的网状结构——走廊里飘满铜钱形状的黑色雾团,每个雾团中央都有个模糊的人脸。
最前方的人脸突然清晰起来,是穿红棉袄的姐姐。她对我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铜钱代替的牙齿。
"跑!"她无声地做出口型。
身后传来金属拖地的声响。我回头看见法医正踉跄追来,他的白大褂下摆滴着黑血,脖子上缠着铜钱串——正是孙小梅尸体上那些。
"李...记者..."他的声音变成铜钱碰撞的脆响,"回来...做尸检..."
灯光再次熄灭。这次黑暗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抓住了我的脚踝。低头看去,孙小梅灰白色的左眼黏液已经蔓延到脚下,里面浮动着无数微型铜钱。
"铜钱为牢..."我默念母亲教过的咒语,胸口的铜钱发出灼热温度。抓住脚踝的东西尖叫着缩回黑暗。
灯光大亮时,我直接撞开了大门。风雪扑面而来,冰粒打在脸上像刀割。后视镜显示法医站在门口,他的嘴巴裂到耳根,里面是旋转的铜钱漩涡。
铜锈蔓延
出租车在暴风雪中艰难前行。司机不断擦拭后视镜——上面结满了铜锈,越擦越多。
"邪门了..."他嘟囔着,"六月飞雪,镜子还长铜绿..."
我抱紧母亲的骨灰盒。自从山神庙地窖出来,这个原本空无一物的盒子突然有了重量,打开却什么也看不见。只有我的山魈影子对盒子表现出异常恐惧,每次靠近都会扭曲变形。
"姑娘,红旗林场早没人住了。"司机瞥了眼我怀里的骨灰盒,"你这时候去那儿..."
收音机突然发出刺耳杂音,接着播放起古怪的唱腔:"...一更鼓儿天,铜钱串儿响..."
司机的脸色瞬间惨白。这是民间传说中的"鬼戏",通常只在将死之人耳边响起。
车子猛地颠簸了一下。后备箱传来"咚"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在了内壁上。
"你...你带了什么?"司机声音发抖。
我没有回答。因为透过后视镜,我看见后备箱里蹲着穿红棉袄的姐姐,她正用铜钱在箱壁上拼出"停车"二字。
轮胎突然爆裂。车子在雪地里打了三个转,最终撞在路标上。司机昏了过去,额头流出的血在雪地上形成铜钱图案。
我下车查看后备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七枚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的铜钱,每枚都沾着新鲜血渍。
"这边..."风雪中传来孙小梅的声音。
林场老宅在雪幕中若隐若现。奇怪的是,屋顶没有积雪,反而冒着热气,像是内部有什么东西在燃烧。铜钱墙完全暴露在外,上千枚铜钱在风雪中叮当作响,组成某种诡异的旋律。
门槛上坐着一个人。他抬头时我差点叫出声——是赵永吉,但他半边脸已经变成铜钱拼凑的假面,露出的眼睛是纯粹的铜黄色。
"你回来了。"他的声音像老旧收音机般带着杂音,"正好赶上祭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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