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把最后一叠老旧小区改造的补偿协议归档时，电脑右下角的房价监测弹窗突然跳出刺目的红。
他揉了揉发酸的后颈，鼠标滚轮往下滑——青阳一小周边三个月内房价涨幅37%，而其他片区平均涨幅不过12%。
"系统，扫描关键词'青阳一小学区房'。"他低声念着，视网膜上立刻浮起淡蓝色光屏。
政策推演模块开始高速运转，三套分析模型像三团旋转的星轨：第一套按正常供需比，涨幅应控制在15%；第二套叠加教育资源倾斜，最多22%；第三套...他瞳孔微缩——当模型加入"人为制造学位紧缺"变量时，曲线陡然窜到38%。
"存在人为操控痕迹。"系统提示音刚落，办公室的木门被风撞开条缝，顾轻语举着伞冲进来，发梢的雨水溅在他刚整理好的文件上。
"昭哥！"她把伞往墙角一靠，手机屏幕怼到他面前，"我跟踪的中介圈炸了——有个销售在酒局说漏嘴，说'今年青阳一小就招300人，我们能控200个号'。"视频里，穿格子衬衫的男人举着酒杯，嘴角泛着油光："家长抢破头？
那是我们让他们抢！
明天就放风说学位缩到200，房价不得再涨两千？"
林昭喉结动了动，指尖划过视频里男人的工牌——"金巢地产"。
他想起上周在社区遇见的王阿姨，儿子结婚的钱全押在旧改补偿上，结果听说"学区房要涨"，又咬着牙借了二十万凑首付。
"我需要真实的招生数据。"他抽出抽屉里的黑色笔记本，"教育局的备案人数、近三年划片范围变动...你那边呢？"
"我混进了三个家长群。"顾轻语点开相册，照片里是中介群发的"内部通知"："紧急！
青阳一小2024年学位缩减至180！"她又翻出张截图，"这是去年的官方文件，明明写着扩招到400。"雨珠顺着伞骨滴在地上，"昭哥，他们在玩信息差。"
次日清晨，林昭夹着黑色笔记本出了区政府大门。
他没坐公车，沿着青阳一小的围墙慢慢走。
校门口的公示栏前围了群人，他凑过去，看见张皱巴巴的"学位预警"——是复印件，落款盖着"青阳区教育局"的红章，可字迹比官方文件模糊半号。
"同志，你也来问学位？"穿褪色蓝工装的老王拍了拍他肩膀。
老人眼角有道没消的红印，像是揉出来的，"我把老房子卖了，凑了一百八十万买这的二手房。
结果上星期教育局说，我们这栋楼划到新成立的青西小学了。"他从怀里掏出皱巴巴的房产证复印件，"您看，中介说'买这绝对进一小'，现在房子卖了，新学区远得很，孩子上学要转两趟公交！"
旁边扎马尾的年轻女人突然哭出声。
她怀里的小女孩攥着蜡笔画，画纸上歪歪扭扭写着"我要去一小"。"我和孩子他爸月工资加起来一万二。"女人抹了把眼泪，"中介说'咬牙贷三十年，孩子就能进重点'，可我们算了算，每月还完贷款只剩八百块...昨天孩子说，她在电视上看见小朋友背新书包，她也想要。"她低头亲了亲女儿的发顶，"我连个书包都买不起。"
林昭的手指深深掐进笔记本封皮。
他想起父亲退休前常说的话："政策是纸，可落到老百姓身上，是日子。"此刻这页纸被人揉成了团，砸在这些父母心上。
暮色漫进窗户时，林昭揉了揉发涩的眼睛。
系统光屏上，人性图谱模块正扫描着金巢地产总经理的履历：周强，38岁，曾在明辉建筑打工——那是李明杰表弟的公司。
资金流向图里，金巢的账户每季度都会往"云州宏盛贸易"转五十万，而宏盛的法人，是李明杰妻子的远房侄子。
"目标群体存在利益输送链。"系统提示音响起，"建议从第三方监管机制切入，切断信息垄断。"
手机在桌面震动，是沈清欢的消息："老地方，八点。"
咖啡馆里飘着蓝山的香气，沈清欢捧着热可可，指尖轻轻摩挲杯沿。
她今天没盘头发，碎发落在锁骨上，像片温柔的云："你要近三年的教育局审批文件？"
"嗯。"林昭把调阅申请推过去，"需要查划片调整的会议记录，还有中介手里'学位预警'的文件来源。"
沈清欢低头看申请单，发梢扫过手背："我记得去年有次调整，是因为一小扩建。
但...普通家长看不到会议纪要。"她忽然抬眼，目光清亮，"你是不是在查学区房炒作？"
林昭没说话，只是望着她杯里浮动的可可粉。
"我爸是老师。"沈清欢轻声说，"他带过个学生，因为交不起学区房首付，转去了城乡结合部的小学。
那孩子本来数学竞赛拿过奖的。"她把申请单折出道小角，"我帮你调。"
离开咖啡馆时，雨已经停了。
林昭站在路灯下，望着自己拉长的影子。
系统光屏突然弹出新提示："区域民生问题解决进度+15%，当前42%。"他摸出手机，翻到通讯录里"陈正平教授"的号码——那位研究区域经济的老教授，明天该去拜访了。
夜风掀起他的西装下摆，远处青阳一小的围墙在夜色里若隐若现。
林昭把整理好的资料夹往怀里拢了拢，脚步顿了顿，又加快往家走。
该动的棋，总要有个先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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