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昭已站在市纪委大楼前。
他西装口袋里的U盘硌着肋骨，那里面存着合同扫描件、资金流水截图，还有周明远专家连夜批注的审计意见——每一页都被系统标红过关键数据，像一张精密编织的网。
"林昭同志。"接待室门开，穿藏青制服的女纪检员冲他点头，"请跟我来。"
谈话室不大，白墙泛着冷光。
林昭坐下时，注意到对面两位纪检干部的笔记本摊开在空白页——他们显然没料到，这个年轻科员会主动推来一沓装订整齐的材料。
"这是宏远电力2022年旧改项目的全套资料。"他指尖划过第一份文件，"合同签署日期是3月15日，但区政府3月12日的内部会议纪要明确标注，东华小区地块不符合省级财政补贴条件。"
主审的方处长翻到第二页，瞳孔微缩："资金流水显示，补贴到账后第72小时，有两笔各三百万的转账，收款方是...建材贸易公司？"
"正是苏通建材。"林昭调出U盘里的企业信息，"这家公司的法人，是宏远电力总经理的妻弟。
而根据《省级财政补贴审计规范》第17条，"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方处长手边的蓝皮文件——那是周明远参与制定的规范，"补贴资金不得用于关联方交易。"
方处长的钢笔在"关联方"三个字下重重画了道线。
旁边记录的年轻干部手指在键盘上翻飞，突然抬头："林科员，这些证据链你准备多久了？"
"从发现合同日期不对那天开始。"林昭说得轻，喉结却微微滚动——他想起三个深夜蹲在档案室查旧会议记录的场景，想起沈清欢借着送文件的由头，悄悄把加密U盘塞进他抽屉时，耳尖泛红的模样。
两个小时后，谈话室的挂钟指向十一点。
方处长合上最后一份材料，抬头时眼底有光："林昭同志，你提供的证据非常关键。
我们已经联系了市审计局，下午就会进驻宏远电力。"
林昭起身时，西装裤缝依然笔挺。
他接过自己的材料复印件，突然听见方处长补了句："对了，张局长的处分文件，上午已经撤销。
他刚才还在走廊问你出来没。"
张局长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时，林昭正站在消防通道抽烟。
老局长的背比上个月直了些，发梢沾着晨露，见了他立刻把烟按灭在垃圾桶："小同志，我得谢你。"
"谢什么。"林昭把烟盒收进内袋，"要谢该谢周明远专家的审计意见——您上次说市规划局被卡着不让查旧改项目，现在有了规范做支撑，他们卡不住了。"
张局长拍他肩膀的手带着温度："我听纪委的人说，你把合同日期和会议记录的矛盾点标得跟教科书似的。
年轻人，你这心细得能穿针。"
林昭笑，没接话。
他望着老局长转身下楼的背影，系统光屏突然弹出"张正国信任度+15%，当前82%"的提示——这比他预期的还要好。
回区政府的路上，李主任的电话追过来："小林，来我办公室，别坐电梯。"
主任办公室的百叶窗拉着，李主任正往保温杯里续茶，水面晃着他紧绷的脸："刚才在食堂，听见财务科老王跟人嚼舌根，说李明杰找了个什么法律顾问，要把宏远的事说成'工作疏忽'。"
"李副区长？"林昭指尖抵着眉心——李明杰是分管城建的副区长，上个月还在会上拍着宏远电力老总的肩膀说"要支持本土企业"。
"他侄子在苏通建材当监事。"李主任把泡开的茶叶拨到杯壁，声音压得像耳语，"我也是昨天整理旧档案才发现的。
小昭，这事儿要闹大，他们肯定要反扑。"
林昭摸出手机，翻到陈秘书的号码："主任，我想请陈秘书帮忙安排个研讨会。
主题就叫'老旧小区改造监管机制完善'，请街道办代表、居民业主、媒体，还有市纪委的同志列席。"
李主任眼睛亮了："公开研讨？把水搅浑了，他们就不好捂盖子。"
"不是搅浑。"林昭盯着手机屏幕上陈秘书的名字，"是要让阳光照进来。"
研讨会定在下午三点。
林昭提前半小时到会场，把系统生成的"四方联动监督机制"PPT调出来——居民反馈、街道初审、政府复核、媒体公示，每个环节都配着系统推演的效率提升曲线。
顾轻语抱着相机冲进来时，发梢还滴着雨："头版刚登了纪委介入的消息，读者热线快被打爆了！
我跟主编说，今天要直播研讨会。"她晃了晃手机，"他居然同意了！"
"那更好。"林昭把激光笔递给她，"等会你帮我翻页，重点拍这个进度模型。"
三点整，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
林昭站在投影幕前，能看见第一排坐着方处长，第二排是东华小区的王阿姨——上周他去走访时，老人攥着他的袖子哭，说儿子结婚的钱都押在旧改补偿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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