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指腹抚过老笔记本卷边的纸页时，能触到岁月沉淀的粗糙。
他坐在藤编椅上，台灯暖黄的光在纸页上流淌，将父亲力透纸背的批注照得发亮——那是1998年的字迹，蓝黑墨水已有些发灰，却依然清晰："周海洋总说'转业不转志'，可他的志，怕不是为人民。"
他翻页的动作顿了顿。
母亲说这笔记本夹着当年查案的线索，可前二十页都是父亲记录的日常工作：社区水管改造进度、暴雨天危房巡查日志、甚至还有给贫困学生凑学费的名单。
直到翻到1999年11月那页，一行加粗的批注突然刺进眼底："财政资金闭环监管——若每笔拨款都能形成可追溯的资金链，何愁查不到漏洞？"
林昭的呼吸陡然一滞。
他想起下午在审计组办公室，面对那堆被李明杰供出的账本时，系统【数据整合】界面里那些纠缠的转账记录——像团乱麻，总在某个节点突然断掉。
而父亲这句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剪刀。
他猛地站起身，藤椅在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视网膜上弹出【技能点使用】界面：财务审计知识（已兑换）。
他抓起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键盘敲击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当资金流向图谱在屏幕上展开时，林昭的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
蓝色线条代表预算拨款，红色线条是实际支出，本该一一对应的两条线，在"青华路市政改造云枫社区养老中心"等五个项目上，像被人用橡皮狠狠擦过——预算500万的项目，实际支出显示480万，可系统根据建材市场价倒推的成本却只有320万。
更诡异的是，五份项目的异常转账时间都集中在每月15号，金额都是80万整。
"叮——"手机屏幕亮起，是顾轻语发来的消息："老干局张爷爷肯说了，在楼下茶室，你要不要来？"
林昭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七点十七分。
他迅速把电脑塞进公文包，出门时钥匙串上的老笔记本挂件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
云州老干局的茶室飘着茉莉花茶的香气。
顾轻语穿件米白针织衫，正坐在藤编沙发里给一位白发老人续茶。
见林昭进来，她冲角落的木桌努努嘴——陈记者正低头速记，钢笔尖在笔记本上沙沙作响。
"2012年那起教育专项基金挪用案，我亲自把账本送到区纪委。"张爷爷端茶杯的手微微发抖，"可三天后，纪委说'原始凭证缺失，无法定性'。
后来我才知道，那天下午，周海洋的车在纪委大院停了半小时。"
顾轻语的指尖掐进沙发垫里，眼尾微微发红。
陈记者的钢笔顿住，抬头时镜片后的目光像淬了火："您确定是周海洋？"
"他当时是区工商联会长，车是黑色奥迪A8，车牌尾数777。"张爷爷从裤袋里摸出个塑封袋，里面是张泛黄的照片，"我偷拍的，一直藏在老抽屉里。"
林昭接过照片时，指节泛白。
照片里，黑色轿车停在纪委大楼前，驾驶座车窗半开，露出半张下颌线——和系统【人性图谱】里扫描过的周海洋档案照完全吻合。
"所以不是偶然。"顾轻语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早就在织网，从十年前甚至更久。"
林昭把照片小心收进公文包，抬头时正撞进顾轻语的目光。
她眼里有团火，和相机镜头后捕捉真相时的光芒一模一样。
他喉咙发紧，想说什么，手机却在此时震动——是赵主任的电话。
"小林，来我办公室。"赵主任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带好你的分析结果。"
区政府大楼的走廊空无一人，林昭的皮鞋声在瓷砖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赵主任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门虚掩着，能看见他的影子在百叶窗后晃动。
推开门的瞬间，林昭闻到浓重的烟草味——赵主任不抽烟，这说明他刚接待过客人。
"坐下。"赵主任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推过来半杯凉透的茶。
林昭把资金流向图谱摊开，玻璃茶几上立刻爬满蓝红交织的线条。
赵主任的手指在"80万异常转账"的节点上停顿，指节捏得发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系统性造假。"林昭声音平稳，心跳却快得离谱，"预算、审计、拨款三个环节都有人配合，把200万的窟窿做成500万的账。"
赵主任突然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百叶窗。
楼下停车场，一辆黑色帕萨特正缓缓驶离，驾驶座上的人影让林昭瞳孔微缩——是区长秘书小王。
"小王这星期去了三次市财政局。"赵主任转身时，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今早我撞见他在楼梯间打电话，说'林昭那小子最近太跳，得提前准备'。"
林昭的后背贴上椅背。
他想起系统【危机预警】的暗红提示，想起匿名电话里那句"周会长手里有你爸2003年的批文"。
父亲的笔记本在公文包里压着，照片背面的字仿佛在发烫："有些黑幕，总要有人掀开。"
"我打算找个外援。"他掏出手机，调出系统奖励的专家联系方式——备注是"省级财政审计专家 陈默"，"这位陈老师参与过省厅的资金审计，匿名协助的话，他们查不到线索。"
赵主任盯着那个电话号码看了很久，突然伸手拍了拍林昭的肩膀。
他的手掌很烫，像父亲当年拍他去高考时的温度："记得你爸常说，查案要像抽丝，急不得。"
离开办公室时，夜色已经很深了。
林昭站在大楼门口，仰头望向星空。
风掀起他的西装衣角，公文包里的老笔记本硌着肋骨，像某种无声的催促。
他摸出手机，按下那个陌生的号码。
电话响了三声，接通。
"喂？"
是个低沉的男声，带着常年伏案的沙哑。
林昭喉结动了动，把准备好的开场白咽下去，直接说："陈老师，我有份资金流向图，想请您看看。"
对方沉默了两秒，背景音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响："发我邮箱。"
林昭低头打字时，月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他看见自己的倒影，眼睛里有簇小火苗——和照片里二十岁的父亲，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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