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西土,麒麟圣山废墟。
曾经的万仞峰已被削去大半截山巅,麒麟崖化作一地混杂着金色枯骨与大地符文的巨大碎石堆。残留的麒麟族人在绝望的哀嚎中,被染上污秽的大地诅咒腐化,如同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地在破碎的山谷间游荡。昔日戊己杏黄旗的厚重气韵早已湮灭,只余下丝丝缕缕破败的大地祖气哀鸣着被量劫的污浊吞没。
东海,血色魔域已成汪洋死界。
水晶宫的琉璃骸骨已被彻底碾碎融入污秽黑海。祖龙燃尽龙魂的自爆重创了魔主无厌,却也彻底释放了这片海域潜藏的污秽魔源。黑红的海水粘稠如同腐坏的血液,海面上漂浮着无厌魔主脱落下的、由腐肉与骸骨组成的蠕动“岛屿”,岛屿深处,魔主的咆哮带着罗睺意志的狂怒,如同无形的绞索勒住这片天地。残存的龙族与水族,或早已被污染化为魔物爪牙,或在污浊洪流的侵蚀下哀嚎着消融。
三十三天外,鸿钧的棋盘符文流转,将更多的劫煞气机悄然引向洪荒残余的生灵聚集地。
须弥山下,罗睺的魔爪撕开了西方更深处的地脉屏障,滔天魔气如瘟疫般侵蚀着原本枯寂贫瘠的土地,化作滋养魔族的巢穴。
整个洪荒,如同被浸泡在量劫煮开的脓血汤锅中,每一口呼吸都带着灭世的腥臭。
万寿山,五庄观。
镇元子立于人参果树下,厚实的手掌轻轻拂过树干。树根旁那株红云真灵嫩苗,已悄然抽出第三片新叶,其上流转的霞光灵动活跃,带着初生的懵懂与喜悦。
“老友……”镇元子低声自语,混浊的目光却投向西方。他感受着那方混沌道场核心传来的、强行压制下狂暴后归于深沉稳定的律动,胖脸上浮起一丝复杂难言的忧虑。
这天地棋盘之外诞生的异数,终究是在这灭世风暴的间隙中站稳了脚跟。但血劫焚天,又能护得几时安稳?那破格而生的混沌道场,是最后的方舟,还是更汹涌风暴的中心?
混沌泥沼中,元凰似力竭般阖上了眼帘,指间的最后一丝安抚焰流终于微弱至无法感知。然而这一次,赵延祺道基深处那两股冲突的本源,终究是在凤凰神焰与混沌元力的双重引导下,寻得了一条共存不悖的脆弱通路。
剧痛如潮水般褪去不少,疲惫如无边的黑海涌来。
他艰难地挪动着几乎散架的手指,一点一点,最终,那粗糙染血的指腹,极其轻微地、带着耗尽全身力气才凝聚出的一丝稳固力道,缓缓地、覆在了元凰落在他眉心、此刻已无力垂落的手背之上。
温热包裹冰凉。
两道微弱的气息在混沌道场的摇篮中起伏。前路劫云蔽日,魔影眈眈,但在这一方被生死挣扎夺回的天地内,两颗曾在寒冰与烈焰中碰撞的心,正以凡俗蝼蚁的坚韧,在灭世的挽歌中……执拗地谱写着相依的暖调。
混沌雨露无声,道场初定。
泉眼旁那一片温软的泥沼地脉深处,丝丝缕缕新生的混沌精粹如蛛网延伸,悄然汇聚成一方十丈见方的浅池。池水微温如春泉,澄澈见底,深处浮沉着半融的息壤颗粒、莹润的螭吻鳞粉和几不可察的凤凰星火残烬,交织出如梦似幻的混沌光晕。池边自然凝结的混沌结晶散发出温煦的光芒,将这一小方天地笼罩在安宁之中。
“别动。”
冰冷的声音如同玉石相击,打破了池水氤氲的宁静。
赵延祺刚试着想抬起沉重如山的胳膊,便感到肋下一处撕裂伤被牵扯,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没等他反应,一只冰冷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道的手已抵在他肩头,将他微微抬起的身躯又稳稳地按回池底温润的泉水中。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带着点训诫徒弟般的生硬,但那力道却又精准地避开了所有重创之处的敏感地带。
“嫌骨头…断得…不够多?”元凰就盘坐在他身侧池边一块稍高的混沌结晶上。脸色依旧苍白得惊人,如同最上等的寒玉凋琢而成,眉心那抹血痕淡了些,却依旧刺眼。她的目光没落在赵延祺身上,而是凝视着池水中沉浮的混沌本源光点,指尖却虚按在赵延祺肩头伤处上方寸许,一缕微弱却精纯无比的七彩暖流顺着指尖无声淌下,悄然渗入赵延祺焦糊翻卷的伤口深处,如同最灵巧的织女引丝线,抚平着那些深可见骨的狰狞豁口。
一丝细微酥麻的清流顺着骨缝流淌而下,赵延祺体内的剧痛竟又被抚平一分。他微微侧头,视线所及之处,池畔并非只有他们。那枚在东海核心拼死夺来的螭吻本源灵鳞残片,正被安放在一片柔韧的混沌青苔上。新生的万里道场本源精粹,如同慈母的滋养,化作亿万缕微光缠绕渗透着那枚幽蓝龙鳞。鳞片表面,细小的空间道纹脉络在混沌滋养下,正一点点变得灵动、清晰。鳞片边缘,甚至悄然凝聚出一圈更小的、如同胚胎般的迷离光晕,无声地搏动着,散发出精纯微弱的生命初韵。
这并非赵延祺刻意催化,而是道场晋升后,核心“混沌化生”法则烙印自然衍生的造物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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