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众人批改时候,还常常闲谈、抱怨,自出了这个事,却是连咳嗽声都少,只剩闷咳,屋子里气氛更是一言难尽。
卷子一批就批到晚上。
眼见都要亥时了,终于有夫子带着人过来,先一一点收了众人批改结果,又问他们可有收获。
一屋子人都不怎么说话,只零星两个应付了几句。
唯有那蔡秀笑着上前,说了好一番话,谢过先生给自己这个阅卷的机会,又一连数了好几桩好处。
先说自己学到日后卷面应当怎么写,不能光顾着字好看,还要考虑把字写得大些,免得阅卷人看的时候费眼。
又说学到温书时候,不要按着自以为重点去温习,往往自己不甚在意的,考试就会考到。
还说通过此次阅卷,晓得了做题要有取舍,遇得经义上记不清的题目,不要纠缠,免得浪费后头时间等等……
先生听得自是十分满意,道:“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你们批改卷子,也不要光改答案,像蔡秀这般用心去改,自然有所收获,不然便是浪费时间了!”
又催他们回去休息,甚至还定好了次日再来的时间。
众人当着夫子的面,自是诺诺连声,各自散去之后,少不得私下议论不停。
而那蔡秀先帮先生一起整理卷子,又将人送到门外,回来之后,却是等着那孔复扬,陪他一起回了寝舍,路上自然又有一番劝说,劝他千万不要多想云云。
当着蔡秀的面,孔复扬并没有多说什么,等洗漱完毕,已是子时,他没有上床,却是换了一身外出服色,对那舍友道:“我出去一趟,晚些再回来,不要锁门。”
同寝舍的人今日虽然是在隔壁屋子阅卷,但学生之间,哪里有什么秘密,自然早听得人说了事情来龙去脉,见状忙问道:“你去哪里?不是要去找那韩砺吧?”
到底同舍,此人便劝道:“你何必出这个头,那韩砺学问、文章都好,一惯都自成一格的,不单他一个,也常常有别的人特立独行,得了调令不回学校。”
又道:“那蔡秀是把你当枪使,他哪里是个好的——你且看他今日跟先生说那些话,旁人都在恼,说桩桩件件都是大家白天私底下总结说的,被他听了不算,拿去学给先生听,好似全是他自己一个人领悟的,还凭此得先生夸奖……”
“我又不是蠢货,自然看得出那蔡秀不安好心。”孔复扬道,“但我是自己要去找那韩砺,同蔡秀没有关系——旁人我不管,独那姓韩的不能如此放纵!”
说到此处,孔复扬竟有些咬牙切齿。
“我这一年多在外游学,得了不少京中抄送过去的文章,以文见品行,本以为那韩砺是个胸中有大抱负、大志向的,谁知回来之后,此人竟是如此放肆胡为,这般行事,我不能忍!必要当面问个清楚,才能算是认清楚一个人了!”
一面说着,果然甩袖关门走了。
那舍友躺在床上,茫然莫名,总觉得孔复扬这般心态,似能理解几分,又似乎不太能理解,一时连劝都不知道怎么劝,只好叹一口气,目送对方关门而去。
此人暗想:怨不得我文章做得不如他,原是从脑子开始,长得就不如他奇怪!
***
再说那孔复扬举了根小小蜡烛,径直去了韩砺寝舍。
此时已经是熄灯时分,那寝舍自然是黑暗一片。
他敲门叫了几声韩砺,不一会,门从里头开了,却是另一个人来应的门。
那人见得孔复扬,愣了愣,道:“原来是孔兄,正言接了京都府衙的调令,忙得很,这几日都没怎么回来过,你要是找他有什么事,不如告诉我,我给传个话。”
孔复扬没有让对方传话,只是问道:“韩砺这几天晚上都没有回来就寝吗?”
得了肯定回答,他才道了谢,竭力压住怒火告辞了。
然而偏偏就是这么巧,孔复扬刚走出这一排寝舍,就见迎面走来一人。
那人大步流星,手中提了个灯笼,黑暗之中,倒是能把脸照亮几分。
——竟然正正是那韩砺!
满腔怒气遇得正主,当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孔复扬立刻迎了上去,拦叫道:“韩正言!”
韩砺举高灯笼,看了看来人脸,奇道:“原来是孔兄,大半夜的,不知有何见教?”
“你还知道是大半夜?你问我?我倒是要来问你!”
孔复扬的火气一下子就爆发出来,质问道:“眼下早过了熄灯时分,按着太学学规,学生不得逾时回校,你可有按着规矩,向直学、先生先后请假?”
“自然请了。”韩砺道。
这话一出,犹如点了马蜂窝,孔复扬更气了。
“你从前文章中怎么写的?你批评旁人时候,骂的是以权谋私,不守规章,那你今日行事又算什么?人人聚集批卷,独你一个置身其外,难道不是殊异于众人?!”
“若是当真去些要害地方就罢了,你一个学生,去京都府衙里头能干什么?除却整理宗卷,就是清理档案,这些事将来有的是机会给你去做,简直是主次不分,本末倒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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